念力兵械-第2卷-end 暗夜幽影
三天后。
“……十月八日上午十点，高阶魔兽风镰兽打破了隔离墙，冲进实习区域。”
庄严的议事大厅里，百名议员严肃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大厅的上首，代表逻各斯共和国最高权力的十二个元老席也都座无虚席。每个人都面色严肃的听着克里亚迪的报告。
“……于同日下午三点，风镰兽被击毙。我在傍晚赶到现场，查明情况后提前结束了这次实习。整个事件的大致流程就是这样，具体伤亡人数和身份稍后会提交。各位议员如果有什么不明了的地方，可以向我提问。”
克里亚迪向元老席一鞠躬，合上了手上的报告书。
听完整个事件的流程，所有人都脸色沉重。很多议员在来之前还对紧急召开最高会议不以为然，此刻都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有一个疑问。”一位议员缓缓开口问道，“按报告上的说法，高阶魔兽好像是在你赶到之前就死了？是谁，怎么做到的？”
“有关这个问题我询问过幸存者。是这一届的特异小队击杀了风镰兽。他们巧妙的把风镰兽引诱到悬崖下面，然后制造了一场山崩，将它杀死。”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所有人都知道七级魔兽和刚进念度院的新生之间有多大实力差距。按常理来说整个年级的新生加起来都对付不了一只风镰兽的。而这支特异小队竟然能以一个小队的力量将它击杀，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山崩？恕我直言，以高阶魔兽的生命力，不是区区山崩就能砸死的吧。”
“它运气不好，正好被滚石打中了要害。”克里亚迪眼中的异芒一闪而逝，不露声色地说：“我彻底检查过现场。除了山崩以外没有别的战斗痕迹。”
“还是难以置信。是不是山崩之后……”
“好了！”元老席上的一位议席元老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那个议员的发言。
“召开紧急议会不是为了让你们吵区区一只七级魔兽的死相，也不是让你们纠缠这届新生有多厉害。搞清楚主题！”
刚才发言的议员顿时噤若寒蝉。元老继续说道：“重点不是风镰兽怎么死的。说到底新生能杀风镰兽只是个偶然。我们要注意的是，如果没有偶然发生，现在至少有上百个念度院新生已经死了！不要觉得这只是百来条人命的问题。菲迪欧校长，你来说说。”
十二席位上坐的另一人站起。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性，布满皱纹的脸满是严肃的神色，一头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着。看到菲迪欧元老站起来，克里亚迪向他微微欠身。
“在场各位议员，对我们念度院稍有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新生实习是念度院历来的传统，而想要切实的磨练这些新生，每年的实习都免不了出现少量伤亡。念度院学生死亡指标的问题一直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毕竟每一个念度院学生都是全国各地的顶尖天才，他们的父母将他们送来学校绝不是为了送命。”
很多议员暗暗点点头。念度院不得不用危险的方法锻炼学生，是因为如果不让他们熟悉真正的战斗，以后毕业上了战场死亡率会更高。但死者的家属是不会这么想的，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子女在学校里死了。
长期以来国内一直有因此抨击念度院的声音存在。
菲迪欧背着手说道：“如果在新生开学后不久就因为实习事故而死亡百人之多，毫无疑问会彻底引发长久以来民众对念度院的不满。保守估计，未来五年间念度院的生源会减少一半。也就意味着我国的高级军官、大念载士威慑力量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断档期。”
此话一出，整个议事大厅鸦雀无声。菲迪欧鞠躬坐下。
军部的麦迪元老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诸位都知道，念度院源源不断输出的高等级念载士，是我们国家得以存续的根基。这次事件因为本届新生偶然的战果，死亡人数被遏制在了十四人这个数字上。但对这件事我们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大厅中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有关这个，”克里亚迪再次走上台，翻开一份资料：“事发时呆在念度院里的教授们已经对做过一次详尽的调查。据弗里德教授称，这次事件的主谋是‘夜影’组织。”
“夜影，是那个夜影吗？！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可是你们的调查真的没错吗？”一个议员拍桌子站起来，“毁掉念度院的形象，断掉念度院的生源，这个计划就算奏效了也要等到好几年后才有实效吧？萨埃尔帝国可能很乐意见到我们的高层军官断档，但这对夜影这种恐怖组织有什么好处？”
恐怖组织？如果说夜影算恐怖组织的话，那这个恐怖组织是不是太“恐怖”了一些。克里亚迪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调查千真万确。而且，会做这种事的也只可能是夜影。如果是萨埃尔或者三叶王国做的，一旦被我们找到证据，国民对念度院的不满反而会立刻转变成对敌国的愤怒，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
菲迪欧校长说道：“我相信教师们的判断。至于这个行为到底对夜影有什么好处，我不得而知。只是，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一系列阴谋的开端而已呢？”
他环视整个议事大厅一周：“夜影组织已经沉寂许久。时隔多年的突然冒头，我怀疑图谋甚大。我在此以议席元老的身份提案，提高念度院的警备等级。”
“同意。”“同意。”“同意。”
其他十一位议席元老全票通过该提案。
“那么，下一个议案。如何处理这次的实习事件，怎样善后才能让这件事对念度院声誉的不良影响减小到最低。”
……
几个小时后，会议结束。议员们纷纷离开议事大厅，克里亚迪也跟着他们走出大厅的门。
一个青年站在大门旁的阴影处，背倚着墙壁，等克里亚迪出来。
“哟，首席。果然和传闻的一样，虽然你名义上只是念度院的普通学生，实际上你在学院里的权限已经超过大多数教师了啊。频繁代表念度院出现在共和国最高议会上，恐怕一毕业您就会立刻拿到议员职位吧。”
“这不是海涅学弟吗。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伤养的怎么样了？”克里亚迪站住，没有回答海涅的问话，轻松地说道。
“托你的福捡回一条命。再过十天半个月能痊愈吧。”海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绷带。“不过，还有一些人可没这么幸运，永远回不来了啊。首席大人，今天请叫我‘斯坦利公子’。‘海涅学弟’的身份可没法和你平等说话，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克里亚迪无所谓的耸耸肩：“哦，我听说你一直和家里的关系闹得有些僵，事到临头还是会用起这个姓来压我吗。那么，海涅?斯坦利公子，今天找在下有何贵干？”
——议员们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了。空荡的走廊上，只剩下海涅和克里亚迪两个人。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但二人之间的空气显得十分冰冷。
海涅眼神锐利的说：“我要一个交代。事故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念度院要给我们这些幸存者一个交代。”
“很合理的要求。那么，你们小队可以得到三万点学籍贡献点，另外在你们毕业之后如果加入军方，可以将这次事件写进履历，相当于完成了一次A级机密任务。相应的，你们要接受保密义务，不得向外公开任何跟‘神秘人’或者‘风镰兽’有关的消息。学院的决定不知你还满意吗。”克里亚迪平淡的说道。
海涅眯起眼睛。
“就这样？你认为，这就算交代？”
“这就是学院的决定。”
海涅深吸了一口气：“我再问一下。我们小队贿赂三万分就算完，那尼克所在的那个A班小队呢。你们，又准备怎么打发？”
“尼克？你是说，和你们小队一起战斗，并且牺牲的那个A班学生吧。”克里亚迪淡淡的说，“他们小队同样是接受保密义务。按照实习开始的时候说好的规则，有小队成员战死的队伍其他人应该全部退学处理的。这一次不开除他们的学籍，已经算是破例了，还希望有补偿吗。”
“混账家伙！”海涅只感到一股怒气直冲脑袋，对着克里亚迪的脸一拳捶过去！
拳头即将打到克里亚迪的脸时，他的眼中符文浮现，海涅的拳头顿时凝固在空中一寸也递不过去。
“我的朋友死了！我自己也差点死了！整件事很明显是念度院失职，把我们毫不知情的放进死地和那种怪物对抗，现在想花几个钱就把我们打发了？！”
海涅连连驱动精神力，却打不破克里亚迪制造的空气屏障。他脸整个涨红了：“那不行！我要念度院公开道歉，为我们小组，更为那些不知情就被魔兽杀死的人！不然我绝对不接受！有胆你就把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全部杀了灭口，把我海涅?斯坦利，斯坦利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给杀了灭口！否则我一定会帮尼克讨回这个公道！”
没想到，听了海涅这段咆哮，克里亚迪竟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想也是呢。想来你也不会服气，那么我补充说明一下。三万是用来贿赂你们队其他五个人的。你确实看不上这点钱，但对于你们队的其他人来说也不算是小数目吧。”
这句话海涅竟然没法反驳。听杨希说过，他这么多年的积蓄加起来只有一百金币而已。相当于三万金币的学籍点，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个大数目。
“至于怎么说服你。我们也想好了。你看看这个够不够表示诚意。”克里亚迪从怀里拿出一叠资料，放到海涅手中。
“这是什么？”
“你要的真相。”克里亚迪无所谓的一笑，“不知你作为斯坦利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有没有听说过一些这个国家高层才知道的秘密。比如，‘夜影’。”
夜影两个字一出口，空旷的走廊似乎又寒冷了几分。海涅一下子想起杨希转述的那句“夜的影子”。
“夜影到底是什么？这次的实习到底有什么内幕？！”
“看来你没有听过呢。那看看这份资料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所有秘密。看完之后你要烧了它也可以，要对外公开也可以——如果你敢的话。随你喜欢。”
海涅狐疑的看了克里亚迪一眼，半信半疑的翻开资料。
翻了几页之后，海涅的神情变成了凝重。再翻几页，他的表情变成了恐惧。厚厚一本宗卷，海涅翻了不过最前面的几页，手就抖起来了。他“啪”的一声合上资料，如见鬼魅一样颤抖着说：“这……这就是夜影？！这些事，全是……”
“这些事背后全是夜影。这一百年来，这些我们对外公开假称是自然灾害、魔兽袭击、邻国入侵的事件，很大一部分的背后都是夜的影子。实际上是恐怖袭击。”
克里亚迪靠在墙上，语气仍然平淡，不露一点情感：“怎么样。现在你还要公开道歉，要交代吗。如果把这些内容都公开出去，你觉得会在这个国家引发多大的恐慌呢。”
海涅的脸上流下冷汗。他沉默了半晌，突然把那叠资料扔给克里亚迪，然后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稍等一下。”
克里亚迪叫住了海涅。
“还有什么事？”
“这次实习，没有神秘人出现过，没有风镰兽来过。所有死者都是因为狩猎中阶魔兽时一时大意而被杀的。我们会把和夜影有关的一切消息全部抹平，这个组织的存在绝对不能让一般民众知道。尼克的父母，我们不敢给他们太多抚慰金。给太多容易被看出背后有猫腻。还有一部分特别的抚慰金，代表念度院的歉意，我希望你能以尼克生前朋友的身份私下里转交给他亲人。”
“知道了。还有吗？”海涅沙哑着嗓子说。
“另外，帮我转告杨希一声。动用那个等级的力量抹杀风镰兽之后，要记得清理现场。这一次我帮你们瞒过去了，把风镰兽的死因全部归到山崩上面。下次要做动用这种力量的话，记得做好善后。”
“你是说，你对所有议员撒谎了？！”海涅霍然转身。
“大部分都是没有远见的权贵罢了。竟然会认为一个能够杀死高阶魔兽的新生小队，重要性不如念度院五年的生源。”克里亚迪浅浅一笑，“让议会知道你们的真正潜力，是祸非福。所以比起告诉他们实情我更宁愿卖你们一个人情。相信我，念度院再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一个天才的意义。”
一个天才……
海涅咀嚼着这句话。
立于念度院顶点的人，果然不简单。一开始自己以为克里亚迪只是个年纪轻轻走上政坛的投机者，看来还是远远低估了他。
……
念度院宿舍区，特异小队的公寓里。
“切，那个公子哥还没回来啊。去问个真相到底要花多少时间。”盖里达焦躁的来回踱步。
“应该快了吧？”琴娜抱着头说，“学校也真是的，都过了三天了还一个解释都没有，还不放我们和其他同学接触，这是软禁吧！太过分了！霍华德，你也觉得是吧？”
“哈欠……嗯，怎么说呢。”霍华德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坐在桌子旁喝了口红茶，“在我家乡那边，永远没有真相的未解之谜反而占多数呢。啊，不过既然现在是在逻各斯这么民主的国家，上面的人可能是该给一个交代吧。”
“对吧！果然一直不给回信太过分了！”琴娜满满倒了一杯红茶，一口喝下去。
盖里达踱来踱去，琴娜时不时嘟嚷两句，霍华德一个人懒懒的坐在旁边喝茶，等着海涅回来。直到他们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发过言。
“对了，杨希呢？”
“我记得，从实习区回来之后他睡了一天，醒了以后就拿出零件说是要调整一下兵装，然后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呃，两天没出来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三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跑上楼。
“杨希，我们进来了！”
三人推门进去，只见杨希安静的坐在桌子旁，戴着单片眼镜，组装一个个金属零件。看到三人跑进来，杨希放下手里的齿轮，转头问：“怎么了，是来叫我吃晚饭吗？”
琴娜一呆：“晚饭？呃，现在是上午哦。”
“上午？……哦。原来我不知不觉又干了一天一夜啊。怪不得这么困。”杨希敲敲脑袋，伸了个懒腰。
“你差不多也该休息一下吧。海涅快回来了哦，很快就能问出实习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了！”
“是吗。那你们回头告诉我一声吧。”杨希揉揉眼睛，整理一下床铺，“我睡会。睡醒了把兵装调好就出来……”
说完，杨希到头就睡。琴娜跳过去把他摇晃醒：“你就对神秘黑衣人的事一点也不好奇吗？我们可是都差点死了哦！”
“反正就算问出来也没用吧？”杨希睡眼惺忪的说，“咱们还是太弱了，连个风镰兽都对付不了，哪里能管和这些阴谋大事……还是把时间花在提高自己实力上比较划算吧……嗯，顺便帮我问问海涅，我们这次实习到底能赚多少学籍点。我有一大批想买的零件……”
说完之后，杨希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其他人怎么喊都喊不醒了。
——他以为自己是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其实是已经两天两夜了。
在睡梦中，杨希好像看到了一个幻境，一个自己拿着银光灿灿的崭新兵装的梦。
他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因为洛伦斯的记忆逆流，还是单纯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梦中的自己很强，能够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
……
“嗯，我回来了。”
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海涅走进宿舍门。
看到海涅进门，琴娜一下子扑上去：“海涅！怎么样，问到了吗，那个神秘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还是没问到。”海涅眉目间满是疲惫之色，“可能是萨埃尔帝国的间谍吧，被列为军事机密了。本来以为他们会看在我家的面子上告诉我，看来这些机密还是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学生啊。”
“什么，怎么这样？！差点把我们弄死了，一句军事机密就想糊弄过去？该不会是你个小白脸跟上面的人串通一气吧！”盖里达一拍桌子就站起来。
海涅皱着眉说：“说话客气点。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学校开的价还算公道，给了我们三万学籍点，可以接受了。”
“三万？这么多！”盖里达眼冒金星。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应该要学校给个交代！”琴娜还愤愤不平，不为所动。
“琴娜，算了吧。拿了这个钱之后对我们可以……”
——看到海涅言不由衷的表情，霍华德倒是了然的一笑。霍华德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三万金币对权贵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一个优秀的盗贼都能偷到这么多。不过，他出生自比逻各斯黑暗的多的西方小国，早就知道有些秘密不该多问。霍华德也不揭破，一个人默默地在旁边喝红茶。
偶然侧头，看见绯一个人坐在另一张桌子旁。依然神色淡漠，若有所思。
霍华德突然有点好奇，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
绯抚摸着金色机械臂，旁听海涅等人的对话。
这个国家，又把所有东西都消弭无形。面向阳光，对身后夜的影子掩面不看。这个国家对生命的尊重都是虚有其表，整个议会只在意他们政权的稳定。
少女的表情依然冰冷，绯红色的双眸中却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仿佛要烧尽所见一切的愤怒火焰。金色机械臂闪烁着妖异的光，仿佛有生命一样。
（“绯，不要被愤怒吞噬了。不要和这件兵装以前的主人一样，也不要变成下一个我。”）
一个声音在少女心中响起。十年前的小村落里，男人在刃牙狼口下拯救小女孩的一幕通过记忆幻境的形式浮现出来。绯心里那股烈怒逐渐消弭无形。
“对。我不会被愤怒吞噬，会做一个像您所说的那样保护世人的念载士。另外，这个国家欠您的，我也一定会讨还……”
——实习旅行的事件渐渐远去，而席卷这个国家的风暴，却在这座学院的各处，悄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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