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红楼梦》之十二——湘江水逝楚云飞 | 品乐书会 | 月旦评

新版《红楼梦》剧照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儿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这两段词，描述的都是史湘云，一个很可爱的姑娘，在《红楼梦》的那些女孩子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她。

这位史姑娘虽也是金陵豪门家的千金小姐，奈何还是婴儿时期，父母便双双亡故，所以虽然是小姐出身，却也没有受到太好的待遇。湘云从小在叔叔家里长大，她的婶婶对她很是苛刻，明面上当着尊贵的小姐，背地里却被婶婶当做丫头般的使唤，安排了许多针织活计给她做，湘云常常需要做活做到半夜时分。

庆幸的是，湘云生来便是海阔天空的性子，在家受的这些委屈，她并不以此自苦，自己会排解心情，也很少向着外人告知自己在家中的境遇。只不过被宝钗询问在家日常的时候，偶尔发泄了几句被宝钗看出了端倪。

湘云的出场，每次都是极开心的样子，有她在的时候，总是热闹非凡。她心直口快，爽朗大气，活泼开朗又淘气，文采不俗，十分得大家的喜爱。

探春在大观园里初设海棠社的时候，公子小姐们作诗，忘记了请湘云，湘云在家的表现很是有趣，急的了不得的。等宝玉逼着贾母速速给请了来，湘云又说“容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情愿”更显得她可爱至极。湘云在一时兴起之时，又放下了豪言，要做个东道，隔日先请大家一社，更见她的爽朗率真。

可是湘云忘了，自己在家虽徒有千金小姐之名，却丝毫做不得主，自己哪里有钱来做这个东道？幸亏是宝钗替她想的周全，替她安排了一场有趣又体面的螃蟹宴，解了湘云的困扰。不得不多说一句，宝钗处事的确有大家风范。

湘云的性子真，也处处表露出来。贾府中人尽皆知黛玉爱使小性子，所以众人都不与黛玉口角计较，为湘云率真，看不惯便抢白几句，当黛玉嘲笑讥讽湘云“二”和“爱”咬字不清的时候，湘云伶牙俐齿的回嘴道：“我便是比不得你，难道众人皆不如你？我说出一人来，你若是能挑出她的不是来，我便服你！”

贾府夜宴中，凤姐笑问一个唱戏的小旦长得像谁，众人皆知却都不敢明说，只笑而不答，唯有湘云一语道破：“有几分林妹妹的风韵！”宝玉怕她惹到黛玉，使了个眼色给湘云，让湘云着恼起来，收拾行李便要回家。宝玉跑去解释，被湘云一顿抢白给撵了出去：“有什么狠话，说给那平素爱使小性的人去！”

香菱住进了大观园后，苦心想学作诗，湘云可是发挥了特长，毫不吝啬的指教她，每日里大说特说，聒噪的厉害，吵得宝钗都要受不了了。这情景，细想起来，十分的可爱。

而在芦雪庵争联即景诗的时候，湘云的表现更是率真，竟然引头带着一帮尊贵的公子小姐们蹲在外面撸起串来（烤鹿肉），这场面实在是亲和感爆棚，似乎就是个邻家女孩般可亲可爱。黛玉讥讽她像叫花子一样，说她作践了芦雪庵。湘云马上回嘴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

等到吃完烤肉作诗的时候，湘云果然联句最多，更胜一筹，众人便都取笑她：“都是那块鹿肉的功劳。”

湘云又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格，得知邢蚰烟在迎春房中受老婆子和丫鬟们的气，撸袖子便要打抱不平去骂那些老婆子丫头们一顿，给邢蚰烟出气，众人皆是可笑又怜惜她。

湘云后期最可爱的一处是在宝玉的寿宴上，被灌多了酒，醉卧在花树下酣眠，头下还用手帕子包着一包芍药花瓣枕着，身上也有着许多的落花，美人沉睡在花中，人面更胜芍药红，众人看了，极爱她这样子，可笑又喜欢。这里，似乎是湘云最真实的地方。千金小姐卧眠花中，其他人段段做不出来的，而她做了，醉态却还这般的美，难怪众人都喜欢她了。

后来，湘云长大了，史家倒也给她好生配了个夫婿，夫君才貌过人，对她也好，本该是好子日该来的时候，却又横生了变故。夫君染上恶疾，年轻轻的便一命呜呼，年轻的湘云便又孤苦伶仃成了寡妇。造化弄人。

湘云最后怎样，书中没有写，可是“湘江水逝楚云飞”、“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从这些最初的预告看来，似乎也难逃香消玉损之命运。可既然是“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那就多多怀念年少时候那个爽朗率真的史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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