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邻居，狗

刀，邻居，狗

老爷子本来不太老，小刀还很小的时候他就不老的。
老爷子的脸是古铜色的，方方正正的脸看起来很有威严，就因为他这张威严的脸陆义刀才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了好几年。
老爷子有一个很老的瓦房子，房子不大，容得下一张老木床，一副老旧棺材，一个生得起火的又黑又老的泥灶子。

房子有窗，通得进风的窗子有时候也通很大很大的雨。老床在窗子的左下边，床的对面就是灶子。
棺材的作用不只是装进棺材的人，有时候还能挡住门外吹进来的风。
对小刀来说，这个棺材也是他童年的玩伴。
老爷子有一屋子的鸡，鸡住在床底。
老爷子还有地，七分地，七分地无论如何不能算少了。
地种玉米，土豆，红薯。收成一向不错，所以老爷子很满足。
五岁那年，小刀就经常揪老爷子的胡子，可是五岁那年，陆义刀因为做掉了领居家的一只大母狗老爷子就不敢让他再揪他的胡子了，他怕这个臭小子揪断了他这把老骨头。

夏季，烈日骄阳，午后。太阳猛烈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老爷子下地去了。
小刀正脱光了上身，穿一件暗灰色的小短裤赤着小脚蹲在门前一颗老榕树下玩泥巴，他刚撒了泡尿把旁边的湿土混在一起，他想捏一个小人晚上拿给爷爷看的。
这时候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个不速之客是四只脚都粘在地上悠悠然地过来的。
小刀 认得她，这个不速之客总是在深夜的时候嗷嗷叫，比他床底下的那些鸡还吵，他早有收拾她的想法了。
所以小刀站了起来，叉着腰看着她，可惜不太高大，比起这位不速之客，他还略矮一筹。
他手里捏着小泥团，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
对 手也丝毫不落下风，流着口水嘶哑咧嘴的围着他慢悠悠地打量着，看这小伙子细皮嫩肉的，就是脏了点。
然后时而又回头看一下，好像正在注意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他们的决战。
小刀不耐烦了，拿起小泥人一砸，对手显然给吓了一跳，后退几丈就是一吼。
小刀也给吓了一跳，鸡皮疙瘩顿起，回头拔腿就跑，对方一下子紧跟着追过来。

这一 战可是经典极了，更经典的还在后头。
小刀因为过于慌张，在路上翻了三个跟头，对手以为他有动作，所以不敢贸然前进，居然给硬生生地吓在原地了。
小刀一摔再起，前后三次终于跑回安全阵地，关上家门气喘喘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对手怎么哀嚎他出来他都不理。

晚 饭后，小刀坐在门前磨亮了的石凳上发呆，看着满天的星星。
老爷子在旁边摇着小扇，爷孙俩什么话都没说，就是静静地坐着。许久，小刀说：“老爷子，我困了，去睡了。”
老爷子回了下头，也没说话，就看了几眼屋里，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还是烈日焦灼，小刀又去玩泥巴，这次这个泥巴很大，因为他把一早上的尿都憋到现在。
他在等，他知道他一定能等到她的，果然，没过多久她又来了。
并且还带了个同伴，那个同伴比较小，可能是她儿子。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犹豫，但是他回头看了看屋子里，忽然又狠狠地瞪着她。
她也在谨慎地看着他，她好像忘了这个人是谁，但是这个人绝不是给她饭给她骨头吃的主人。
小刀又把手里的泥巴扔过去，不是砸，就是扔到她面前而已。
她旁边的小子小声地汪汪叫，然后跑过去。
可惜她先到了一步，使劲把她旁边的小子往外蹭，又抬起头望了望小刀，看看身后，几番试探以后才舔了舔那一小团泥巴。
小刀忽然拿起脚下的石块扔过去，那对母子嗖的一下就跑了，小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母亲后面。
小刀看着那小子，又看了看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间哭了起来，是轻轻流眼泪的那种哭。

黄昏，老爷子扛着粘带泥土的锄头叼着自卷的旱烟回来。
没想到家里居然坐了一屋子的人。
他的屋子不大，所以客人们不多，三个人，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们坐在棺材上。
“老爷子，我家的阿黄死了，中午来你家这里转悠一圈回去就口吐白沫四脚朝天”一个人慢悠悠道。
“ 哦。”老爷子放下了锄头，把燃到半的烟头往外一扔，没看他们，只顾做自己的事。
“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另一个小伙子站起来瞪着他道。“
“不知道。”老爷子正在脱下这双在地里陪了他几年的解放鞋。
“你家好像不止你一个人。”小伙子又道。
“小刀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老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瞪着他道。
“哼，那小兔崽子未免也太他妈的...... ”小伙子一句话还未说完，老爷子忽然一巴掌扇过去，众人先是一愣，实在没想到这种变化。

三个人几乎同时出手，噼里啪啦的就准备出手出脚，老爷子怒气未消，沉稳接招。先是一个直拳挥出，放一个，然后身子偏左一闪蹬过来的一脚，举膝一提，正中出拳的一人的下巴。
只听“啊”的一声，又是一人倒地。只剩一人脸色苍白，手脚发软，硬是愣在那里不敢动，屋子里的东西一样都没被打烂。
老爷子瞪着他道：“小刀呢？”这人抖着手指向棺材，老爷子急忙下蹲，掀起棺材盖，生猛地吓坏了旁边站在发抖宁愿躺下去的小伙子。
小刀正躺在棺材里，一脸的伤痕，唯独眼睛还是坚定而明亮着的。
老爷子抱起他，转身道：“滚！”三人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晚饭时候，老爷子低着头吃饭。小刀没动筷子，忽然问他：“你就这样让他们走？”
老爷子看着他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们留下吃晚饭？”
小刀道：“可是那些鸡呢？”
老爷子道：“那条狗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小刀犹豫了半响道：“还有条小狗。”
老爷子忽然瞪着他道：“你连那条小狗也想杀？”
小刀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我想养它。”
老爷子沉下脸道：“吃饭。”
小刀吐了吐舌头，道：“谢谢爷爷。”

晚饭后，小刀又在看星星，老爷子也在看。
良久，老爷子忽然道：“以后不要乱自作主张。”
小刀不解，转头看着他道“爷爷明知道是他们放狗来叼走我们的鸡，为什么还让他们胡来。”
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他，摸着他的头意味深长道：“你还小，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又是一天，小刀刚起床，老爷子早就下地了。
可是他忽然听到一阵“汪汪汪”的小叫声，然后急忙跑出来，那条小狗狗正栓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