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乐论

in #music6 years ago

第六卷
关键词:音乐 心理 心理学 心理学家 颓废 教育 古代 现代 边缘 爱情 政治 恶 生命 超 仇恨 无意识
古老的等式是:美德=本能=无意识。

让我们来回忆一下,在黑格尔和谢林大肆蛊惑人心的时代,瓦格纳还年轻;他当时就猜度,并且亲手把握过唯有德国人才会当真的东西——即“理念”,可以说是某种模糊不清、飘忽不定、预感不详的东西;在德国人中间,清晰是一种异议,逻辑是一种驳斥(nefer:可笑的是文盲哲人还以为德国人最理性,以及Krautrock)。叔本华严厉地指责黑格尔和谢林时代的不诚实——严厉,但也不公:他自己,这个老牌的悲观主义伪币铸造者,根本就不必他那些更著名的同时代人“更诚实”。让我们别把道德牵扯进来:黑格尔是一种趣味……他成了黑格尔的继承人……作为“理念”的音乐——
我们都明白:大成就,轰动大众的成功,不再是真诚者的事了,——要成功,人们必须当演员!——维克多雨果与理查德瓦格纳——他们俩意味着同一件事:在衰落的文化中,凡在大众掌握决定权的地方,真诚性就变成多余的、不利的、受冷落的。唯有演员还能激起大热情。
这里只需要德性——不妨说驯顺、自动、“自我否定”。既不需要趣味,也不需要嗓子,也不需要天赋:瓦格纳的舞台只需要一件东西——日耳曼人!……日耳曼人的定义:服从和长腿……瓦格纳的发迹与“帝国”的兴起是同时的,这一点饶有兴味:两个事实证明了同一个道理:服从和长腿。
德国的麻醉剂:酒精和宗教。近来竟然又新添了第三种麻醉剂,这就是音乐。
科学、大学、天才与灵明者的问题:
演员、戏子、舞蹈家、音乐家和抒情诗人本质上是同源的,原本是一体的,但逐渐专门化了,彼此分离了。
笔记:——但是德国人又与我何干!我为极少数人写作、生活。他们无处不在,——他们又不在任何地方。要具备聆听我的耳朵,一个人首先得是一个优秀的欧洲人——然后还有一些条件!……在何种条件下,人们才能理解、进而必须理解我的著作——一切既有作品中最严肃的作品——我知道的太清楚不过了。一中化为本能和激情的诚实,这种诚实为今日称之为道德的东西而感羞耻。真理对于寻求真理的人是否有用、是否会招致不快或厄运,对这个问题抱有一种完全的冷漠,甚至恶毒。偏爱面对问题的力量,这些问题,当今无人有勇气去追问;直面禁区的勇气;通往迷宫的宿命。勇气的健康教义,体现在这句座右铭中:increscunt animi,virescit volnere virtus[胆量凭伤口生长,勇敢借伤口加强]。源于七重孤独的体验;聆听新音乐的耳朵;观看最遥远之物的新眼睛;对于迄今为止保持缄默的真理具有新的良知;求伟大风格之经济学的意志:同时保有它的力量和热情……对自己的敬畏;对自身的爱;面对自己的无限制的自由……对于战争和胜利已经习以为常之人的开朗,——也了解死亡之义的人的开朗!……

佩特洛尼乌斯(Petronius):尼采称之为胜于迄今任何一位伟大音乐家的急板大师。
我还有必要说,在全部《新约》中只有唯一的一个人物形象是必得尊敬的吗?罗马总督彼拉多。严肃地对待犹太人之间的一桩争执——他无法说服自己去干这事。——多一个还是少一个犹太人——这有什么要紧的呢?……一个罗马人看到“真理”这个词被无耻地滥用,发出了高贵的嘲讽,这位《新约》添加了唯一一句有价值的话,——这是对它的批评,甚至毁灭:“什么是真理!”……
277科学
公式:deus,qualem Paulus creavit,die negation。保罗所创造的上帝是对上帝的否定。——像基督教这样的一种没有在任何一点触及现实的宗教,一旦现实哪怕在一点上得到公正对待,就会立刻崩解,所以他必定恰如其分地成为了俗世智慧,甚至可以说是科学的死敌,——精神教养、精神良心上的正直与严格、精神中高贵的冷静和自由……作为绝对命令的“信仰”是对科学的否决,——in praxi[实际上]是不计代价的谎言……保罗明白,“谎言”——信仰是必要的;后来,教会又明白了保罗。——保罗为自己所捏造的那个上帝,那个让“俗世智慧”(更确切地说,是一切迷信的两个大敌:语文学和医学)“丢进颜面”的上帝,事实上只是保罗自己坚定的决心:将他自己的意志称为“上帝”,thora[律法],这是原始的犹太性。保罗要让“俗世智慧”丧尽颜面:他的敌人是受过压力山大利亚式训练的优秀的语文学和医生,如果不同时是敌基督者的话。因为,身为与文学家可以看到“圣书”的底里,身为医生可以看到一个类型的基督徒的生理学堕落的底里。医生说“无药可救”,与文学家说“欺骗”……
Nefer:我的天,鲁迅。民众说“仇恨”、“信传统”、“中国最古且最好”……
保罗为自己所捏造的那个让俗世智慧丢失颜面的上帝是一个对知识怀有极大恐惧的上帝……

教士和诸神。
认清了瓦格纳“理想”的完全无关紧要和虚妄性质……所有人都十分无聊、十分迷恋、十分非音乐……人们拥有了整个游手好闲的无赖恶棍[欧洲]……

Krautrock瓦格纳?尼采评价德国音乐,尤其瓦格纳音乐:听这种变得十分“神秘”的音乐,我感到极为无聊(要命)……

在我之前根本就没有一种音乐家心理学

因为我,德国人又一次变本加厉地名誉扫地了,——我没有任何理由改变我对这个在理解问题上不负责任的种族所作的判断。这个种族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唯一地对谁讲话,对音乐家,对音乐家良知——作为音乐家……(尼采,都灵,1888年12月10日)
如果说瓦格纳的理论是“戏剧是目的,音乐始终只是手段”——那么,与之相反的,他的实践自始至终都是“态度是目的,戏剧,包括音乐,始终只是态度的手段”。音乐乃是对戏剧表情和演员感官限度作出说明,强化和内在化的手段;而瓦格纳的戏剧只不过是展示诸多有趣态度的一个时机!

我忘了讲讲那位受我启蒙的瓦格纳信徒是怎样回答我对瓦格纳的生理学异议的:“真正说来,只是您不够健康,不足以欣赏我们的音乐?”
555
一种没有未来的音乐:
民族战争时期,教皇极权主义的殉难时期,所有这些现在为欧洲状态所独有的幕间特征,实际上能促使这样一种音乐,就像瓦格纳的音乐,达到一种突兀的荣光,但因此并没有位置担保未来。德国人本身是没有未来的……

我们是对跖(zhi,二声)者:
兴许还有人记得,我起初是带着某些谬误和高估,无论如何是作为满怀希望者,对这个现代世界发起了冲击。……19世纪悲观主义乃是一种更高的思想的征兆,一种更能获胜的丰盈生命的征兆,超出了它在休谟、康德和黑格尔哲学中表达出来的样子,——我把悲剧性的认识看作我们文化中最美的奢侈品,看作我们文化中最宝贵、最高尚、最危险的挥霍方式……(瓦格纳的音乐)地震的声音……而对于今天被称为文化的一切东西是否会因此受到动摇是漠不关心的。

“有教养的”人和城里人如今借着这种喧闹,通过艺术、书本和音乐,在精神饮料的辅助下,把自己给强奸了,成为“精神的享受”。如今,充满激情的剧院叫声多么刺痛我们的耳朵,有教养的群氓所喜爱的整个浪漫主义的骚动和感官迷乱,连同群氓对于崇高者、高雅者、怪癖者的谋求,变得于我们的趣味多么格格不入!不,如果我们的痊愈者还需要一种艺术,那么就是另一种艺术——一种嘲讽的、轻盈的、仓促的、神一般不受阻挠的、神一般人造的艺术,这种艺术有如一种纯洁的火焰熊熊燃烧,升入一片无云的天空里!首要地:是一种为艺术家的艺术,只是为艺术家的!……好好地不求知道,作为艺术家!……年轻人使庙宇不得安宁……不,这种糟糕的趣味,这种追求真理、追求那“不惜一切价值的真理”的意志,这种在热爱真理方面表现出来的年轻人的疯狂——败坏了我们的兴致:对此我们是太有经验了,太严肃、太愉快、太急切、太深沉了……我们再也不相信,如果人们一把扯掉真理的面纱,真理依然是真理……今天,对我们来说,不想赤裸裸地观看一切,不想参与一切,不想理解和“知道”一切,这才是一件得体的事情。理解一切——就是蔑视一切……

笔记:原计划插入的文字:……(《论道德的起源》,尼采……历史性音调、第一位酒神颂歌诗人、苏鲁支诗人的第一门心理学、伟大的正午、尼采—苏鲁支与未来的节日……最大胆最冷酷的思想家之一……第一位非道德主义者——)“道德的人并不比肉体的人更接近于理智的世界:因为不存在理智的世界……”这个命题在历史性认识的锤击下边的坚硬而锋利了(——参阅:《重估一切价值》第一步——)也许有一天,在某个将来(——1890年!——),能够充当斧头,根除人类的“形而上学需要”——更多的是对人类的祝福而非诅咒……

每一种哲学,都可以被看做对成长的生命或者衰败的生命的救助手段:它们始终是以苦难和受难者为前提的。不过,存在着两类受难者,一类是苦于生命力过剩的受难者,他们意愿一种狄奥尼索斯的艺术,同样意愿一种对生命的悲剧性洞见和展望——另一类则是苦于生命之贫乏的受难者,他们向艺术和哲学要求安宁、寂静和平静的海洋,抑或要求陶醉、痉挛、眩晕。对生命本身复仇——此类贫乏者最荒淫的陶醉方式!瓦格纳如同叔本华,满足了此类贫乏者的双重需要——他们否定生命,他们诽谤生命,因此他们是我的对跖者。……
我:
尼采有意思的谈到了类似海德格尔的现象:若可能,还需要一个神,它完全本真地是一个病人的神,一个救世主;同样还需要逻辑,对白痴们的此在本身的概念上的可理解性……统统都是颓废者。
我现在要动用这样一种主要区分:在这里是对生命的仇恨抑或生命的过剩变成创造性的了?例如,在歌德身上,过剩成为创造性的,而在福楼拜身上,仇恨成为创造性的……
在法兰西,叔本华就比在德国更有在家之感;他的主要著作已经被翻译过两次了,第二次译文极为出色,以至于我现在宁可读法文的叔本华(——他是德国人中的一个偶然,就像我是这样一个偶然——德国人没有用来触摸我们的手指,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手指,只有爪子)。更不用说海涅了……
……瓦格纳完全只是一种误解:谁会比那个年轻皇帝更无能于理解一点点瓦格纳呢?……欧洲一流艺术家都有世界文学修养——通常甚至自己就是作家、诗人,是感官与艺术的中介者和掺和者,全都是表达的狂热者,崇高、丑陋、恐怖国度里的伟大发现者,效果、表演、橱窗艺术方面更伟大的发现者,统统是远远超出自身天赋的人才——,地地道道的艺术大家(Virtuosen),他们了解那些通向一切诱惑、引诱、强制、颠覆之物的隐秘途径,他们是逻辑和直线的天生敌人,他们渴望异己之物、异国情调、可怕怪物,渴望感官和理智的一切麻醉剂。总而言之,那是一个胆大而冒险、杰出而残暴、好高骛远又飞扬跋扈的艺术家种类,他们首先不得不向自己的世纪——也就是群众的世纪——传授“艺术家”这个概念。不过是病态的……

瓦格纳作为贞洁的使徒:
在道德的谱系中:只有当他懂得审视自己和自己的东西时,只有当他懂得嘲笑自己时,他才能达到其伟大性的最后顶峰。

573
心理学家发言:
一个心理学家,天生的心理学家,一个不可缺少的心理学家和心灵猜解者,他越是转向那些精选出来的案例和人们,他因为同情而遭受扼杀的危险就越大。……高等人的腐败、毁灭乃是常规:眼前总是呈现着这样一种常规,是令人恐怖的。心理学家几乎一而再再而三地,贯穿整个历史过程,发现了高等人这种全部的、内在的“无可救药”,这种永远的“太迟了!”——心理学家的多重折磨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他自己腐败的原因……差不多在每一个心理学家那里,我们都能感知到一种阴险的倾向,即与日常的和规矩的人们交往的倾向:这就表明,他始终需要一种治疗,他需要一种逃避和遗忘,离开他的观察、雕刻,也即他的手艺加在他的良心上的东西。对自己的记
我:
作为大怀疑的教师……
唯有大痛苦,那种长久而缓慢的痛苦——我们在其中仿佛被慢吞吞的湿柴火烤着——迫使我们哲学家们进入我们最终的幽深之处,解除我们全部的信任,全部的好心肠、掩饰、温和、平庸之类……我怀疑,这样一种痛苦是否具有“改善作用”:不过我知道,这种痛苦使我们变得深刻……无论是我们学会了用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意志力来与这种痛苦相对抗……此后要更丰富、更深刻、更严格、更冷酷、更凶恶、更静默地进行追问,甚于世上以往做的一切追问……对生命的信赖已经过去了;生命本身成了一个难题。——但愿人们不会以为,一个人因此就必然成了昏暗忧郁者、理解迟钝者!即便生命之爱也还是可能的,——只不过人们爱得不同……那是对一个令我们疑心的女人的爱……
Aus jedem U einX macht,伪造一切

天性更丰富、更丰满、更深刻的人再也找不到适合于他们的教育和教育者,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当今科学的巨大规模使每个人都处于沉重的受奴役状态。我们的文化症结恰恰在于有太多狂妄的游手好闲者和残缺的人性(nefer:这段比《苏鲁支语录》更明确地谈到了科学与立人的不对等,如果鲁迅读到了这段话,那么《破恶声论》可以说是从这里出发的;如果没有读到,那么鲁迅可以说是比所有读者都更敏锐地做到了与尼采竞速的发现。);我们的大学——事与愿违——是这种精神本能枯萎的真正温室。关于这一点,整个欧洲都已经有所了解——大政治骗不了任何人……德国越来越被视为欧洲的浅薄之国。——我还在寻找一个德国人,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按我的方式严肃,——更要找一个德国人,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快乐!——偶像的黄昏:啊!今天谁能领悟一个隐居者在此从怎样一种严肃中康复啊!——快乐是我们身上最难以琢磨之物……
没有什么东西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全部美学就建立在这个朴素的观念之上,它是美学的第一条真理。我们马上为其补充第二条真理:没有什么东西是丑的,只有退化的人是丑的……凡人受到压制的地方,他就会预感到某种丑陋之物的临近。他的权力感、他的权力意志、他的勇气、他的骄傲——所有这些都会随丑陋的东西而下降,随美的东西而上升……在两种情况中,我们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美还是丑,其前提都异常丰富地储存在本能之中。丑被理解为衰退的一种暗示和征兆:哪怕什么东西隐约使人想起衰退,该物也会在我们心中唤起“丑的”判断。每一种枯竭、沉重、衰老、疲倦的症状,每一种不适,比如痉挛和麻痹,特别是溶液和腐烂的气味、颜色和形状,就算最终已经淡化为符号——所有这些都会引起同样的反应:“丑的”价值判断。这时,一种憎恨会油然而生:人此时憎恨的是谁呢?毫无疑问:他的类型的衰落。此时,他出于至深的类本能而憎恨;在这种憎恨中,有震颤、谨慎、深刻和展望,——这是史上最深刻的恨。艺术因此而深刻……
Nefer:写一本善书是易的,写一本揭露谬误的书却否……

信仰没有移山,而可能是在没有山的地方设置了一座山:匆匆走过一家疯人院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不过,对象不能是一个教士:因为他出于本能否认疾病之为疾病、疯人院之为疯人院。(nefer,毛)基督教必需疾病,大约和希腊人必需一种过度的健康类似,——使人害病是教会全部拯救系统的真实意图。并且教会本身——它的最后理想不是天主教疯人院吗?——把整个地球搞成疯人院?……教会只把疯子或大骗子以majorem dei honorem[上帝更高的荣誉]宣称为圣……没有人可以随意地成为基督徒:无法让人“皈依”基督教,——必须要足够地病态才行……我们另一种人,有勇气健康、也有勇气去藐视的人,我们能够如何地藐视这样一个宗教啊,它教导人们去误解身体!它不愿脱离灵魂迷信!它从营养不良中弄出一项“功绩”!它把健康作为一种敌人、魔鬼和诱惑来斗争!它让自己相信,一个“完美的灵魂”可以嫁接在一个死尸一般的身体上,谓词需要一个新的“完美”概念,一个苍白、病态、愚蠢而狂热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神圣”,——神圣本身只是一个贫乏的、麻木的、败坏到无可救药的身体的一系列标志!……
在其中讲话的不是什么“先知”,不是那种可怕的被人们称为宗教创始人的疾病与权力意志同体的两性人。首要地,人们必须正确地聆听出自这张嘴的声音,这种平静的声音,才不至于冤枉了它的真理的意义。“最寂静的言语最能激起风暴。以鸽足轻轻到来的思想驾驭着世界。”
在此讲话的并不是什么狂热者,这里也没有“布道”,此处并没有要求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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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孤独和摆脱惯常情况和任务的力量,对我自身的强制力,不再照料自身,不进餐,不就医——这都透露出对于亟需之事的绝对的本能的确信。(nefer:鲁迅的不就医)……对于一个典型的健康人来说,患病甚至可能是一种有力的兴奋剂……他充分利用偶然事件的好处…使他变得更强壮…

如果我要寻找自己最深刻的对立面,那无可估量的本能共性,那么,我总是发现我母亲和我妹妹:看到自己与这等德国暴民(canaille)有亲属关系,这是对我自己的神性的亵渎了。我承认,对于我关于永恒轮回的思想(我称之为一种深邃的思想)的最深刻的抗辩和反驳,始终都是对于我母亲和妹妹的想法……不过,作为一个波兰人,我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返祖现象……我有一种绝对的尊敬感,我不会容忍那个年轻的德国皇帝当我的马车夫的。

深刻的,必须是深渊,必须是哲学家,才能有这般感受……我们全都害怕真理…
深刻……无论是我们学会了用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意志力来与这种痛苦相对抗……此后要更丰富、更深刻、更严格、更冷酷、更凶恶、更静默地进行追问,甚于世上以往做的一切追问……对生命的信赖已经过去了;生命本身成了一个难题。
这种痛苦使

“……当我们读到某人的著作的时候……我们可以假定,这些著作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为深刻之物,如果他却是深刻并且这些最为深刻之物属于其人格的最为高贵的领域;可如果他真的写下他那深刻的果实,‘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诸神,而是终有一死者,‘夺去了他的理智’。”

人们认为女人深刻——为什么?因为人们从未彻底研究过女人。女人还从来未曾浅显过。(意为女人是漏勺,没有底。笔记本出自《龚古尔兄弟日记》家瓦尼格言“女人完全是不可琢磨的,不是因为她深奥,而是因为她空洞!”)

最具精神性的人——假定他们是最勇敢的人——也绝对会经历最为痛苦的不幸:但正因如此他们尊重生命,因为生命以其最强大的敌对态度与他们对抗。(程璧)
文学女人,不满足、神经过敏、身心空虚,随时带着令人痛苦的好奇心倾听从其肌体深处低声发出的命令“不是孩子就是书籍”(aut liberi aut libri):文学女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足以理解自然之音,即使它说的是拉丁文。另一方面,她又有足够的自负和愚蠢,悄悄地和自己说法语:“我将看到我自己,我将读我自己,我将对自己着迷并且说:可能我真有如此才智吧?”
痛苦、流泪,后来人们找了随便的理由;滑稽表演也是宗教仪式的记录……人们片刻也不会认真对待Lobeck这样的人。Winckelmann和歌德则不理解希腊人。……生命意志……永恒生命,生命的永恒轮回;在过去被预告、被敬献的将来;超越死亡和变化而对生命所作的肯定;真正的生命即通过生殖、性的神秘仪式而达到总体的永生。因此,对希腊人而言,性的象征是真正可敬的象征,是全部古代虔诚中真正深奥的思想。生殖、怀孕、分娩行为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唤起最崇高、最庄严的情感。在神秘教义中,痛苦被宣告为神圣的东西:“产妇的痛苦”从根本上使痛苦神圣化了,——一切生成和生长,一切将来的担保,均以痛苦为条件……为了有恒久的创造的乐趣,为了生命意志恒久地肯定自己,也就必须恒久地有“产妇的痛苦”……狄奥尼索斯一词蕴含了所有这些意义:除了希腊人的这种象征意义即狄奥尼索斯的象征意义,我不知道什么更高的象征意义。在这种象征中,至深的生命本能、趋向生命之将来的本能、趋向生命之永恒的本能,以宗教的方式被感觉到,——通往生命之路,生殖,作为神圣之路……只有从根本上憎恨生命的基督教才把性变成了某种污浊之物:它把污泥抛向开端,抛向我们生命的前提之上……

酒神狂欢体现了一种泛滥的生命感和力感,其中,甚至痛苦也成了兴奋剂。这种狂欢的心理学为我们提供了理解悲剧情感的钥匙……
它不再说“反对罪的斗争”,而是完全给予事实以权利,说“反对痛苦的斗争”。……它已经将道德观念的自我欺骗抛在脑后,——用我的话来说,它已经处于善恶的彼岸,——这使得它与基督教有着深刻的区别。佛教所看见、所根据的是两个生理学事实:首先,一种过度的感官敏感,这表现为精微的痛苦感受力;其次,一种过度的精神化,过于长久地生活在概念和逻辑过程中,这种生活损害了人格本能来助长非人格之物。这些生理学前提导致了一种抑郁,佛陀就是来治疗这种抑郁的。
【痛苦:罪的解释生理学:现在能够对这两者加以比较,基督教的批判者真要为此而深深地感谢印度学者。——佛教要比基督教现实百倍,——它体内含有客观、冷静提出问题的基因,它诞生自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的哲学运动之后,当它诞生的时候,“上帝”概念已经被废除了。佛教是历史向我们展示的唯一一个真正的实证主义宗教,它的知识论也是如此(一种严格的现象主义——),它不再说“反对罪的斗争”,而是完全给予事实以权利,说“反对痛苦的斗争”。……它已经将道德观念的自我欺骗抛在脑后,——用我的话来说,它已经处于善恶的彼岸,——这使得它与基督教有着深刻的区别。佛教所看见、所根据的是两个生理学事实:首先,一种过度的感官敏感,这表现为精微的痛苦感受力;其次,一种过度的精神化,过于长久地生活在概念和逻辑过程中,这种生活损害了人格本能来助长非人格之物。这些生理学前提导致了一种抑郁,佛陀就是来治疗这种抑郁的。他的办法是:露营、漫游、节制、挑选膳食;慎酒;同时谨慎面对一切产生胆汁、加热血液的情感;既不为自己也不为别人操心。……倡导快乐和平静……排除了祷告也排除了禁欲苦行;没有绝对命令;没有任何强制,甚至在寺院里面也没有(——进取之后还可以出来——),一切放佛只是方便法门,用来增强那种过度的敏感。正因如此,它也不要求铲除异己;它的学说所要抵制的无非就是报复、厌恶和怨恨的感受(“冤冤相报何时了”:整个佛教动人的口头禅……)。这是有道理的:从营养学的主要目的来看,这些情感恰恰是不健康的。他用一种严格的回归(Zuruckfuhrung)和对人格最精神化的兴趣来反抗他所感到的和在一起过度的“客观性”(即个体兴趣的弱化、重点的丧失、“利己主义”的丧失)中表现出来的精神疲劳。在佛陀的教义中,利己主义成了义务:“唯一紧要之事”,“你要如何摆脱痛苦”调整和限定了全部精神食谱(苏格拉底也是……)。
佛教不是一种人们在其中寻找完满性(Vollkommenheit)的宗教:完满是常态。
教会甚至反对洁净(——在赶走摩尔人之后,所颁布的第一条基督教规章就是关闭公共浴池,单单科尔多瓦就有270家)。基督教具有某种意义上对自己和对别人的残忍;仇恨异己;想要迫害。引人注意的是各种阴暗的和激动人心的观念;最向往的、用最高的名词来称呼的状态是羊痫风一般的;所选的食物有利于病态现象,会过度刺激神经。基督教是地上主人和高贵者们的死敌——
当基督教失去了最初基础的时候,当基督教开始在野蛮民族中寻求权力,它的前提不再是疲惫的人,而是内在野蛮的人、毁坏自身的人,——强壮但是不成功的人。与佛教徒过度的敏感和痛苦感受力不同甚至相反,对自己的不满和痛苦在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制造痛苦、对于将内在的紧张释放到敌意行为和观念中去的过度欲求。基督教要成为蛮族的主人,就需要野蛮的概念和价值:献祭头生子、晚宴饮血、对精神和文化的蔑视;一切形式的酷刑;礼拜活动的豪华场面。佛教是晚期人类的宗教,是善良、温顺、变得过于精神化的种族的宗教,他们太容易感受到痛苦(——对佛教而言,欧洲还远远不够成熟)(nefer:尼采这里的意思相当有“感受到人类痛苦的能力的程度即文化民族的成熟程度”):佛教把这些人带回到和平与欢乐、精神食谱、身体磨练。基督教要成为食肉动物的主人;它的办法是把它们弄病了,——弱化是基督教倒向驯化、“文明”的药房。而佛教是一种针对文明的结束与疲倦的宗教,基督教还未遇到过文明,——它或许在为文明奠基。
再说一遍,佛教要冷静、真实、客观百倍。它不再需要通过对罪的解释来把自己的痛苦和感受痛苦的能力装扮得体。——它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痛苦”。相反,对于野蛮人来说,痛苦本身不是什么体面的东西:他首先需要一个解释,才能承认他痛苦。于是“魔鬼”这个词在当时成了善举,人们有了一个过于强大的、可怕的敌人,——因为这样一个敌人而痛苦,人们无须为此而羞愧。——
基督教在根本上具有一些东方式的精巧。首先,它知道,某些东西是否真实,这本身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但至关重要的是,它被信以为真。……人们得有多余的时间和精神,才能去“认识”……“所以得把人搞得不幸”,——任何时候这都是教士的逻辑。——你们已经猜到,根据这个逻辑,什么首先由此而来到世界:“罪”……罪责与惩罚的概念,以及整个“道德的世界秩序”是被发明出来用于反对科学的,——反对人从教士脱离出来……人不该向外看,他应该看自己的内心;他不该作为学习者聪明、谨慎地洞察事物,他根本就不该看:他该痛苦……他应该如此地痛苦,以至于总是需要教士。——不要医生!人们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救主。……学说…被发明出来,用来摧毁人对于原因的感受:它们是对因果概念的谋杀!——不是用拳头、刀剑和真诚的爱恨来谋杀!而是出于最怯懦、最阴险、最低微的本能!一种教士的谋杀!一种寄生虫的谋杀!苍白的地下吸血鬼在吸人膏血!(nefer,吃人)……如果一个行为的自然次序不再被“自然地”思考,而是在思考的时候受迷信的概念幽灵,受“上帝”、“精神”、“灵魂”所影响,被视为单纯的“道德”结果,视为奖赏、惩罚、暗示、试炼的话,那么知识的条件就被摧毁了,——这样就对人类犯下了最大的罪行。——再说一遍,罪,这个人类最卓越的自我亵渎形式……】
……隐蔽的报复欲、小小的嫉妒心成了主人!所有可怜之物、所有为自身而感痛苦者、所有被恶劣感受所侵袭者、灵魂的全部犹太世界(Ghetto-Welt)一跃而升至高处!
尼采致奥维贝克的信,1885年3月31日:民众化的柏拉图主义,也就是说,一种为最高等的灵魂上的贵族主义而发明的思想被改造得适合奴隶的本性。……我看这书的时候带着一个毫无顾忌的医生和生理学家的好奇心。
Nefer:(艺术贵族美)在那儿了!结果却成就了基督教……尼采真是大悲愤,渴望备份希腊……
自造厄运、建造山脉、德性欺诈:痛苦本身并不是一种抗议;而且,假定痛苦开启出通向我的体验、因而通向我的认识的大门,那么我就会觉得它近乎神圣。……(——苏鲁支把他们叫作善人和义人,也把他们叫作“末人”,甚至“终结之开端”——);对这种人来说,差不多无论如何都必须购买某些经验:价格甚至可能有丧失自己的危险。……——无论如何,我不想看这本书,我有几年不曾拥有它。而且实际上,这本书含着差点把我唤醒的危险。……向我袭来的崩溃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真的崩溃了……

他的每句话都在反驳,这个一切精神中最具肯定作用者他的每句话都在反驳,这个一切精神中最具肯定作用者

【爱情:
爱情是一切情感中最自私的一种,当它受害时,它便是最不宽容的。——贡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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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德和宗教的荒唐行为的唠唠叨叨中窒息而死”。——歌德1831年10月20日关于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致Zelter的信。
更可气些讲:哲学是不适合大众的。大众需要神圣。
神圣性是一种误解,哲学家否定圣徒,正如他否定创造奇迹者。但群氓和女人所是的一切,都具有这种误解的权利:此乃对于这种误解来说依然能看到的真理和智慧的程度。(nefer,鲁迅)
——银行家马上想到“生意”,基督教马上想到“罪恶”,少女马上想到她的爱情。
Nefer:、追求陌生感、新奇感、未曾经历之感、反常、可能性、反机械、反对解释。
尼采要求个体责任取消全体责任,而责任总是“惩罚欲和判决欲”,如果一切都追溯到“意志、意图和责任行为,那么人就失去了其清白的生成的可能性”,而“意志学说是为了惩罚,等于说为了发现有罪的愿望而被发明。整个古老的心理学,即意志心理学的前提是:它的创立者即处于社会上层的僧侣试图为自己谋取一种实施惩罚的权力——或者说,为上帝谋取此项权利……为了能够被判决、被惩罚——为了能够成为有罪的,人被设想为‘自由的’”……

——的确,女人越是有女人味,就越是竭尽全力抵制一般权利:自然状态,两性间的永恒战争,确实绝对给予女人以头等地位。——人们听到我给爱情下的定义了吗?这是值得一位哲学家来下的唯一定义。爱情——其手段是战争,其基础是两性间的殊死仇恨。——人们听见我关于如何治愈——“拯救”——女人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吗?让她生个小孩。女人必须有小孩,而男人始终只是手段:苏鲁支如是说。——“女性解放”——此乃失败女人、也即不孕女人对健全女人的本能仇恨,——对男人的斗争始终只不过是手段、借口、策略。他们想通过抬高自己,成为“自在女人”,成为“高等女人”,成为女人中的“理想主义者”,由此来降低女人的一般等级水平;为此,没有比人文中学教育、裤衩和政治上的投票畜生权利更可靠的手段了。……易卜生这个典型的老处女——怀有毒害性爱之自然本性的好良心……我还想根据自己反恶习的道德法典来传达一个定律:用恶习一词,我要与任何种类的反自然行为作斗争。这个定律说的是:“贞洁之说教就是公然煽动反自然,任何一种对性生活的蔑视,任何用‘不洁’概念对性生活的玷污,本身都是对生命的犯罪,都是违反生命之神圣精神的真正罪恶”。

他竟敢说:“作为人格,在其虚荣之中,女人始终还有对于一般女人的蔑视”。也许令人不快的,但这种不快其实却是sigillum veri[真的标志]……说女人本来就应当是“较弱的”性别,这无论是在历史学还是在人种学上都是难以维持的说法:几乎到处都可以发现——或者已经发现——由女人掌权的文化形式。女人终于失败了,——失败者的全部本能在女人身上占了上风……唯从此以后女人才是某种迷人的、有趣的、多样的、狡诈的东西,——不可估计的心理学的一个金丝编织品:那么,由此就不再无聊了……权力是无聊的——人们却盯着“帝国”!……倘若女人不是娱乐和优雅方面的一个天才,倘若女人不成其为女人,那么她竟还能在尘世坚持下来么?——然则为此人们……不要低估恶啊,我的哲学家先生们:——我对基督教的天国的第一个抗议就在于,其中的天使不是恶的……
心灵的天才:
诱惑者之神、他一言不发、一眼不看,在其中不会有一种引诱的顾盼和皱纹,其高超技艺也包括,他懂得表现……并不为他所是的东西,而是为对跟随他的人来说更多地是一种强制力的东西,为的是愈来愈近地逼近他,越来越彻底地跟随他……使所有喧嚣和自满哑然失声,教人服从,使粗野的灵魂平静下来,让她们品尝一种新的渴望,——静静地躺着如一面镜子……他教会那鲁莽而急促的手变得踌躇,使之能更纤柔地去把握;他猜到隐蔽而被遗忘的财宝,在浑厚的冰层下面的点滴善良和甜蜜灵气,他是探寻长久地埋在深深泥沙之下的每一颗金子的魔杖……(nefer:鲁迅)
叔本华身上报丧者的香水味儿。

女人会以为,爱情无所不能,——此乃女人真正的迷信。呵,心灵的明白人能猜解,甚至那最佳最深的爱情也是多么可怜、无助、佞妄、失策——正如它更具有毁灭作用而非拯救作用……

【颓废:
有学问的和无学问的偏见都最为激烈地与他们相对立,恰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自己才首次理解了下述不敬之词:伟大的圣哲是衰败类型。我认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是衰败的症候,是希腊解体的工具,是伪希腊人,反希腊人(《悲剧的诞生》)。那智者的一致——对于这个概念,我是理解地越来越好了——根本不能证明:由于他们在某事上意见一致,所以他们就是正确的。毋宁说,这种一致证明了:他们自己,即这些最智慧的人在生理上达成了某种一致,旨在以同样的方式否定生命,——必须否定生命。最终,关于生命的判断、价值判断,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绝不可能是真实的。它们仅仅作为症候才有价值,他们仅仅作为症候才被考虑,——就其本身而言,这些判断愚蠢至极。人们必须竭尽全力地把握这样一种令人惊异的微妙思想:生命的价值是不能被评估的。不能被一个活人评估,因为这样一个当事人甚至是争论的对象,而不是法官。处于另外一种原因,也不能被一个死人评估。——对一个哲学家来说,在生命价值中看到一个问题,这始终是对她的一种反对之声,是给他的智慧打上一个问号,是一种不明智。——怎么?所有这些伟大的圣哲——他们不仅是颓废的,而且是不明智的?——但我还是回到苏格拉底的问题上来吧。

把世界分虚假或真实两个,是颓废,是衰败生命的征兆,康德-基督教的。艺术家更爱幻象,是因为那个幻象对艺术是真的(幻象是现实的选取、强化与修正),而宗教幻象并非艺术。悲剧艺术家不是悲观主义者,——他恰恰要肯定一切可疑和可怕的东西本身,他是狄奥尼索斯式的……

Nefer:以下都是反讽(站在对立面立场的讽刺):
理性的最古老形式,比较巧妙、简单、令人信服。是下属命题的改写:“我,柏拉图,就是真理。”笔记:以斯宾诺莎的形式对句子进行改写。
真实的世界,无法达到、无法证明、无法许诺,但被视为一个安慰、一个义务、一个律令。
(其实还是旧的太阳,只不过被浓雾和怀疑笼罩着;理念变成了崇高的、苍白的、北方式的、哥尼斯堡式的。)
真实的世界——无法达到吗?总之为达到。未达到的世界是未知的。因此,也就不能是安慰性的、拯救性的、有约束力的:某种未知的东西怎么可能让我们对其尽义务呢?……
(天蒙蒙亮。理性的第一个哈欠。实证主义的鸡叫。)
“真实的世界”——一个不再有任何用处、不再有任何约束力的理念,——一个变得无用的、多余的理念,因而是一个被驳倒的理念:让我们废除它!
(大白天;早餐;好的感觉(bonsens)和愉快心情的回归;柏拉图的脸红;一切自由精神的喧嚣。)nefer:柏拉图的脸红,即教士知耻。
我们废除了真实的世界:剩下的是什么世界?也许是虚假的世界?……不!随着真实的世界的废除,我们同时废除了虚假的世界!
Nefer:这里《故事新编》开始了。不过,尼采不是说,那些革命者都是仇恨现有价值的人吗?那尼采是为了消泯真假边界的人,如果他一开始就认这之间并无边界,岂不是不必重估?或不必敌视基督教价值?
正午;阴影最短的时刻;最长的错误的结束;人类的顶点;扎拉图斯特拉的开始。

……一切强大的天性都知道,他们身上充满了矛盾,——而且,他们那永不枯竭的丰富性全赖于这种永恒的斗争,由于这种斗争,那著名的“心灵平和”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不仅适用于艺术家,也适用于政治家……如果一个人把心灵的平和看得高于战争、生命和丰富性,这本身就证明了他的颓废……或者换句话说:因为一个人感到了自己的枯竭,他才选择平和……

Nefer转述:虚构原因是谬误。生活和梦是一样的,梦是一个特定感觉——时候被偷偷塞入一个原因(nefer:逻格斯主义者总是喜欢把梦理式化,这是颓废的懦夫行径,因为不把混沌理式化,他就感到不安。)……——此后,不再作为偶然事件,而是作为“意义”。
Nefer:以因果的方式,虚构逆转时间,后来的东西——动机,被当做先前的东西,放入一个偶然的事物,加上数以百计欺诈性的闪电般闪现的细节,然后才是炮击。——出了什么问题?某种身体感觉所唤起的想象被误认为是这种感觉的原因。
他们通过这种手段反抗受苦者的本能(nefer:反抗!),反抗被他们禁止的利己主义。一个病人,一个颓废的产物,是无权享有利己主义的。当社会主义者暴跳如雷地要求“权利”、“公正”、“平等”的时候,他是受其愚昧本性的驱使,而这样的本性根本不懂得把握这样一点:他到底为何受苦、怎么受苦。(nefer:尼采是很痛心的,否则他为什么对人民不懂得痛苦来源如此伤心?哀叹?)
另一方面,他也借此得到了快乐:这个穷鬼最擅长的莫过于叫喊了。假如他的生理感觉再好一些,他就没有理由叫喊了:(nefer:意思很明确,富人从不《呐喊》!)

道德谎言不是朴素地说,“我不再有任何价值”,而是借颓废者之口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生命毫无价值”……这种判断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危险,它是传染性的,——完全病态的社会土壤上,它迅速生长为热带概念植物,时而作为宗教,时而作为哲学……

当不再能以一种骄傲的方式活着的时候,就以一种骄傲的方式死去。……人们决不当忘记:基督教滥用垂死者的虚弱实施良心强奸,妄用死亡方式本身对人及过去进行价值判断!……人们应当出于生命之爱期望另一种死:自由而清醒,没有意外事故,没有突然袭击……(nefer:尼采这里的句子很明白地反纳粹了。)……悲观主义者本身没有产生一个颓废者(nefer,尼采之前说的句子是它不是病因,而是病态症候);我想起了下述统计结果:在霍乱肆虐的那些年份,死亡事件的总体数字与其他年份并无差别。
nefer:这段话非常不自洽,因为尼采反对大一统,反对“许诺”,可他在文字里提到俄国是有生命的许诺;他喜欢权威,又反权威;他反权威,又喜欢权威……但最有他风格的主轴,是他对奴役与自由互为表里的刻画:人们若容易察觉奴役,或甚至置身于奴役中,人们的自由意志就会最大化;人们若处在民主社会里,自由反而会让人不再思考自由而走向意志的颓废……尼采喜欢让人警醒的东西,反对安眠和沉睡。)
道德过去始终是一张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甚至政客们在这方面也效仿了美德说教者的做法:如今,仍有一些政客梦想着万物的倒退。但是谁也不能随意变成螃蟹。别无选择:人们必须前进,或者说,一步步颓废下去(这是我给现代“进步”所下的定义……)。人们可以阻碍这一进程,并通过阻碍拦截和积累退化本身,使之来得更为猛烈、更为突然:人们只能做到这些。(nefer:文革)
人们可能会说19世纪追求的也是歌德追求的:广泛的理解与肯定,对一切事物的欣然接纳,勇敢的实在论,对一切现实之物的敬畏。为何总体结果不是歌德,而是一种混乱,一种虚无主义的叹息,一种不知何来何往,一种实际上不断使人追溯18世纪的倦怠的本能?(例如情感浪漫主义、利他主义和多愁善感、趣味上的女权主义、政治上的社会主义)19世纪岂不是一个粗糙的、强化的18世纪,即颓废的世纪?因而,歌德岂非一个偶发事件,一种美好的徒劳?但是,如果人们从公共利益这样一种贫乏的观点看待伟人,人们就误解了伟人。懂得不从伟人那里获得利益,也许这本身就属于伟大……
柏拉图混淆了风格的各种形式,因而,他是一个头等的风格颓废者:他所犯的错误有些类似于发明了摩尼波斯混合文体(satura Menippea)的犬儒主义者。人们必须从来没有读过优秀法兰西人——比如封特耐尔——的东西,才会觉得柏拉图对话这种极度自负和幼稚的辩证法有魅力。
……哲学家是希腊文化的颓废派,是反对古老、高贵趣味的运动(反对竞赛本能、反对城邦、反对种族的价值,反对血统的权威)。人们之所以鼓吹苏格拉底的美德,是译文希腊人已经丧失了美德:敏感、怯懦、多变,全是伪君子,他们有太多的理由容忍道德说教。不是说这种说教有什么用,而是大话和高调非常适于颓废派……
康德将快感视为反驳,工作、思考、感受,却没有内在必然性、没有极为个人的选择、没有快感,成了“义务”机器,还有什么比这毁灭得更快呢?这恰是开给颓废、甚至是开给白痴的药房……康德成了白痴。——他居然是歌德的同时代人!这个毒蜘蛛过去被视为首要的德国哲学家,——现在还是如此!……我不想直说我对德国人的看法…康德难道不是在法国大革命中看到了国家形式从无极到有机的过渡吗?他难道没有自问:是否有一件事,除了用人类的道德禀赋之外,根本无法用别的方式去解释,这样一来,“人类向善的倾向”就被一举证明了?康德的回答是:“这就是革命”。……
我已经强调过——两种颓废宗教的根本区别:佛教不许诺,而是履行,基督教许诺了,却什么都不履行。
它表现的不是一个族类的没落,而是所有颓废形式从四面八方而来,相互寻找、相互聚集,并构成了一个集合。…………所有良好教养、骄傲、放纵,尤其是美,传到它的耳朵和眼睛,就会让它感到痛苦。
颓废in hoc signo[在这个标志中]取得了胜利。——十字架上的上帝——你们还没有理解这个象征中的可怕的隐秘念头吗?——一切痛苦的、一切挂在十字架上的都是神圣的……(nefer:我觉得这里的说辞不太有说服力。尼采就在另外的地方说痛苦的人才是最懂得思想的,这里他又用同样的语境-寓意表达基督教是不让人快活的、卑贱的宗教,欣赏颓废倾向。尼采的两种痛苦应该是区分的,即艺术家必须痛苦,和作为人必须快乐。)
怀疑已是一种罪……教士身上完全缺乏心理学的纯洁……本能中的虚伪、为了说谎而说谎的快乐、无能于正直的观看和行走是如何规律地表达了颓废。
我既是颓废者又是开端……中立性、无偏袒性。对于升起和没落的征兆,我具有一种比人们向来拥有过的更为精细的嗅觉,在这方面我是卓越的教师,——我知道两者,我就是这两者。
疾病让人思考:
在我身上,精神的完全明亮和喜悦,乃至于精神的繁茂兴旺,不仅与最深刻的生理虚弱相一致,而且甚至与一种极端的痛苦感相一致。连续三天不断的头疼连同非常艰辛的咳痰导致了种种折磨,——置身其中,我拥有了一种卓越的辩证法家的清晰性,并且十分冷静地深思了各种事物,而在比较健康的情况下,我对于这些事物就不是一个善于攀登者,就不够精巧、不够冷静了。
除了我是颓废者不说,我也是它的对立面……我是健康的,作为隐僻一隅,作为特性,我是颓废者。那种绝对的孤独和摆脱惯常情况和任务的力量,对我自身的强制力,不再照料自身,不进餐,不就医——这都透露出对于亟需之事的绝对的本能的确信。(nefer:鲁迅的不就医)……对于一个典型的健康人来说,患病甚至可能是一种有力的兴奋剂……他充分利用偶然事件的好处…使他变得更强壮…
人类不会自发地走上正确的道路,也根本没有受到神性的统治,相反地,恰恰是在其最神圣的价值概念的影响下,否定之本能、腐败之本能、颓废之本能起着诱惑和支配作用。因此,对我而言,道德价值的起源问题乃是一个头等重要的问题,因为它决定着人类的未来……
从根本上讲,我的“非道德论者”一词包含着两重否定。一方面,我否定一个类型的人,它迄今为止一直被视为最高的类型,即善人、好心人、慈善者;另一方面,我否定一种道德,它作为自在的道德而发挥作用并且起着支配作用,——那就是颓废之道德,说得更明确些,就是基督教的道德。可以把我第二种反对视为更关键的,因为大体说来,我认为对善和善意的高估已经是颓废的结果了。……善人的实存条件乃是谎言——:换言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实在性根本上具有何种性质,亦即不是为了随时都能向善意本能挑战,更不是为了随时都能容忍短视而好心肠的手来干预。把所有的危难状态根本上都视为抗辩,视为我们必须取消的某种东西,这乃是最卓绝的愚笨,大而言之,这是一种在结果方面真正的祸害,一种愚蠢的命运,差不多是愚蠢之至,仿佛成了那种要取消坏天气的意志——对于穷人的同情……在伟大的整体经济学中,可怕的实在性(在情绪中、在欲望中、在权力意志中)远远要比那种小小的幸福形式即“善”更为必然;为了给予“善”一个地位(因为它是由本能之欺骗所决定的),人们甚至于必须是宽宏大量的。我将有一大机会,来证明乐观主义、这个乐观之人的怪物对于整个历史来说极度可怕的后果。苏鲁支是第一人,认识到了乐观主义者就如同悲观主义者一样是颓废者,而且也许是更为有害的。苏鲁支有言:善良人从来不讲真话。
苏鲁支,这第一位善人的心理学家,——因而——就成了恶人的朋友。假如有一个颓废种类的人爬上了最高种类的等级,那么,这只有靠牺牲它的对立种类即肯定生命的强大种类才可能发生。假如群氓动物以最纯粹的德性光辉闪闪发光,那么,特立独行的人必定已经被贬值为恶人了。假如欺骗无论如何都要以“真理”一词来表示其外观,那么,就必定要在最坏的名字当中重新寻找真正的诚实者了。

圣徒、鲁迅、伟大:他于自身中依然有着实在的所有恐怖和疑问。唯因此,人方能拥有伟大……
寻找恶的原则(Nefer:洛特雷阿蒙);反过来却在典型的衰退和反本能状态的标志中,在“自身丧失”中,在重力丧失、“非人格化”和“博爱”(——邻人之癖好)中,见除了更高的价值——让我怎么说啊!——自在的价值!……怎么?难道人类本身就处于颓废中吗?人类一直是这样吗?——可以确定的是,唯有颓废价值作为最高价值被传授给人类了。非自身化的道德乃是最卓绝的衰退道德,它把“我毁掉了”这个事实转化为一个命令:“你们全都应当毁掉”——而且不光是转化成命令而已!……这种一直以来被教诲的唯一道德,透露出一种求终结的意志,它在最深根基上否定生命。——这里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即:并不是人类处于蜕化过程中,而不如说,只有那个寄生种类的人,他们用道德来欺骗,把自己拔高为自己的价值决定者——他们在基督教道德中猜出了自己获得权力的手段……而且实际上,这就是我的见识:人类的教师、领袖、全部神学家,统统也是颓废者:因此就把一切价值重估为对生命的敌视,因此就有了道德……道德的定义:道德——颓废者的特异反应性,其隐含的意图是报复生命——而且成功了。我重视这个定义。
“罪”的概念被发明出来了,连同相关的刑具即“自由意志”概念,为的是扰乱本能,为的是使对本能的怀疑成为第二天性!在“丧失自身者”、“否定自身者”概念中,真正的颓废者标志,被有害事物所引诱,再也不能找到自己的用场,自身之毁灭,竟被弄成价值标志,被弄成“义务”、“神圣性”、人类身上的“神性”了!最后——此乃最恐怖者——在善良人概念中,一切弱者、病者、败类、自虐者受到袒护,也就是一切要毁灭者收到了袒护(Nefer:程璧主义!)——,淘汰法则被取消了,基于对骄傲而发育良好的人的反对,弄出了一个理想——这种人现在被叫做恶人!……而且这一切都被信奉为道德了!——碾碎贱民(Ecrasez l’infame)!*(伏尔泰)
尼采有意思的谈到了类似海德格尔的现象:若可能,还需要一个神,它完全本真地是一个病人的神,一个救世主;同样还需要逻辑,对白痴们的此在本身的概念上的可理解性……统统都是颓废者。
这种激情洋溢的冲动使得计划中的《权力意志》在尼采眼里变得寡然索味,并被《敌基督者》所取代、超越和概括了。颓废问题随着对基督教的攻击而得到解决。……尼采对现代艺术的不宽容是以他在瓦格纳的氛围中所具体感受到的不快为生理学前提的…(nefer:经验回归了,他对现代世界的道德和政治观点的攻击同样也是因此,对自己朋友与亲人尤其是妹妹的经验有着痛苦的回忆)…攻击(现在变成了心理妄念)……
失去了与现实的联系。显然,当一个人如此狂热、如此愤怒地强调自身的不合时宜(而且不是作为诸民族的征服者,而是作为写作者来行动)的时候,他与当下的联系就中断了,他退居一隅,被孤立、拒绝和边缘化了。
不在其中看到对任何一种理论立场或历史解释的远离并倾向于任何另外一种,而是远离一切现代的东西……关键并不在于,在尼采的思想理解、充实和激发现代性问题的地方,看到它在今天为我们带来了什么。他的思想事实上只在一件事上有用处:让我们远离我们全部的问题,让我们的目光超出我们所有的问题之外。因为他的时代问题仍然是我们的时代问题。
(关键词也包括:边缘化)

【先锋派:
原文最后一句:作为头一个,人们便会蔑视什么……对人的厌恶乃是我的危险……(作为头一个的蔑视与厌恶:先锋派)

【德国人、文体:
警句、格言是“永恒”的形式,作为使用这种文体的第一个德国人,我是这方面的大师;我的野心是:用十句话说出其他人用一本书说出的东西(nefer:富坚义博),——说出其他人用一本书也说不出的东西……

【自由:
罗马人和威尼斯人所理解的自由:它是人们既拥有又不拥有的东西……

【善恶、道德:
全部道德愚昧的暴行——众所周知,这在德国被当作了道德本身——都拼命反对我的“朝善恶”概念了:……凯撒博尔吉雅之流绝对算不上一个“高尚的人”,算不上我所提出的那种超人……(nefer:尼采在一定程度上反马基雅维利。)

【心理学:
谬误心理学:喜悦(力量)的证明被看作是真理的标准。——可见,原因冲动是由恐惧感引起的。只要可能,“为什么”的问题就应该被仅仅为了原因作为原因被想㛏的不仅仅是为了原因而给出原因,而是要给出一定种类的原因,——一种令人平静、宽慰和放松的原因。某种已知的东西、经历过的东西,被写入记忆中的东西被用作原因,这是这种需求的第一个后果。新的东西、未经历过的东西、陌生的东西则被排斥在原因之外。——因此,作为原因被寻求的不仅仅是一种解释,而且是一种仔细挑选出来的、受偏爱的解释,借助于这种解释,陌生感、新奇感和未曾经历之感被最快速、最频繁地加以清除,——最寻常的解释。——结果:一种原因设置越来越占据优势,汇集成体系,最终取得支配地位,就是说,其他的原因和解释干脆被排除在外。——银行家马上想到“生意”,基督教马上想到“罪恶”,少女马上想到她的爱情。
Nefer:、追求陌生感、新奇感、未曾经历之感、反常、可能性、反机械、反对解释。
笔记:我为自己发明了非道德论者一词,借此我并不意味已经证明了一种高度、一种远见、一种迄今为止十分巨大的心理学的深邃,即我感到道德是低于自己的。在我之前,谁曾登上过那些冒着这种“理想”的毒气的洞穴中!谁胆敢哪怕仅仅猜一猜那是洞穴这回事呢?在我之前,哲学家中间竟有过心理学家吗?不都是些心理学家的对立面即“高级骗子”、“理想主义者”吗?……在这里,做头一个<心理学家>,可能是一种厄运,至少是一种命运——因为在这里也当头一个,人们便会蔑视什么……这种厌恶乃是我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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