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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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上自习的时候,我被同桌的一个不知什么动作逗乐,竟至忘乎所以,放声大笑。老师突然推门而入,用他粗大的指头指着我大声质问:
“你笑得响亮?你笑得悦耳?你笑得动听?啊!?”
我无言以对,满面羞惭,但也从此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喜欢笑,笑起来特别放肆的人。
后来年纪稍长以后,人们对我笑声的不满已经不再用我小学五年级老师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用客气的,委婉的,含蓄的方式批评我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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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同学们说:
“我们听见你在操场上笑。”操场离宿舍有五百米,我那不知羞耻的笑声之远扬可以想见。
我的父母亲说:
“你和你的同学有说有笑,我们问你话,你总不肯多说一句,我们欠了你三升黑豆?”
参加工作以后,同事们时常说:
“昨天晚上我们听见你在一楼笑。”而他们住在三楼或者六楼。
为什么我这么能笑呢?在听多了那些委婉的谈论之后,我开始对这一问题进行严肃的反省。首先我想道,我对生活抱有特别乐观主义的态度吗?我觉得并不是这样。我从小被病痛折磨,我出生九个月的时候就得了终生不愈的顽疾,我并且早在初通人事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病使我比所有的人都要差,而这种身体的差距是任何努力都不能追赶的,我有什么理由对生活比那些健康的人们还要乐观呢?没有;其次我问道,我是一个富有幽默感的人吗?带着这个问题,我在一些场合刻意地加以注意,我发现当大家都笑起来的时候,我却独自保持沉默,我还特别不喜欢看小品和相声,倒是看电影电视的时候,面对一些并特别不令人悲伤的场景,我的眼泪就像我的笑声一样不由自主地跑了出来,令我不知所措。所以我想,与其说我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倒不如说我是一个毫无来由的多愁善感者;最后我想道,最大的可能是我不懂得控制自己,我是毫无自制能力的人。我应该当笑则笑,不当笑则不笑,也就是适可而止地笑一笑,而不应该肆无忌惮地笑。但除了笑之外,我却能够在所有别的方面保持有效的克制,包括在痛苦,爱,疯狂的欲望等等方面。这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