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汴京之围》四--第一次汴京之围

图一：复原的汴京（开封）城门，来源：汇图网

上回说到宋金海上之盟瓜分了辽国之后，协议执行得并不好，宋朝没有收回西京大同，燕京一线也被金国打入了一个楔子。不过怎么说，收回燕京灭亡辽国，这是宋太祖都没做到丰功伟绩，虽然全是搭便车，花钱买来的。这似乎鼓励宋朝君臣进一步冒险，招纳金国叛将和辽国残余势力。平心而论这样的做法也没有错，面对金国这么强大的势力，扶植代理人势力与之平衡，是理所当然的，就像英国对欧洲大陆施行的平衡政策。但是这必须本身有足够的实力，宋朝在经济上也许是很强大的，但冗余低效的官僚和军队系统，没有把这种实力转化为战场上战斗力和外交上的话语权。扶植金国的反对势力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而另一方面女真贵族们见识文明开化的辽国，对更加富裕的宋朝也产生了兴趣。宋朝君臣一厢情愿的女真人灭辽后退回北方的愿望也落空了。针对宋朝的战争准备也提上了日程，正好宋朝的投机冒险行为金国兴兵伐宋提供了借口。
本书好就好在讲了很多细节，整个战争过程，更像是一部无厘头黑色喜剧。金军分东西两路进军，东路是二太子斡离不，此人算是金国少有的亲宋派，西路是元帅粘罕就是岳飞的死对头兀术。战争开打后，宋朝能打的只有辽国投降过来的郭药师和他率领的常胜军。而恰恰因为郭药师的作战能力衬托出宋军嫡系将领无能，宋军嫡系将领竟然计划杀掉他，事情败露后，这个宋朝唯一能够依靠前线力量就被迫投降了金国，又当了一次带路党。东路军二太子几度想撤兵放弃进攻汴梁，都是被了解宋朝底细的郭药师给劝住。而西路情况如出一辙，宋朝花大价钱招募辽国势力建立起来的“易胜军”，全都在阵前反戈当了带路党，大量城池一夜丢光。只有太原的军民团结一心殊死抵抗，这才拖住了西路金军。
北宋朝廷仓促应战，长期和平也没有能战的将领，连黄河天险都没有防守，东路金军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长途奔袭来到了汴梁城下，这之前宋徽宗已经下了“罪己诏”退位当太上皇，离开汴梁躲到江南去了。留下刚即为的宋钦宗守城。这个时候朝廷力挽狂澜的是李纲，一个以前官场边缘人物。李纲上任后采取一系列正确措施，稳住了城防，加上东路金军实力有限，没有攻进城内的力量。而这个时候二十来岁的皇帝一心只想赶快送走金军，他等不得勤王部队集结了，于是在小胜之后，马上开始讲和。但长期膨胀缺乏淘汰的官僚体系，养了一大帮冗官，却没有几个能胜任的，派去金军营地讲和的官员，见了金人，只知道唯唯诺诺，不知据理力争，金人正好乘机狮子大开口，说金军跟宋军不一样，平时都没工资，就靠打仗的战利品，现在讲和不打了，他们没捞到钱不会听命令撤退的，要宋朝拿钱出来犒赏金军才行，开出白银五千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的天价。宋朝使臣二话没说就把条件带给了宋钦宗。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居然答应了下来。然后说把皇宫的宝贝都捐出来做表率，让官员也捐献为国解难。结果收上来的钱连金人条件的零头都不到，又改成按官员级别定指标摊派，还是不够。又号召民间捐款，还下诏书吓唬百姓，说现在舍不得钱，要是金军破城，男的被杀，女的被抓走，房子被烧掉，什么都留不下。皇帝这样吓唬自己百姓也是少有了，百姓又没做错什么，如果不是皇帝大臣们一系列的决策失误，这金军怎么会来到城下呢？吓唬的效果不明显，大家捐献并不踊跃，皇帝又使出了汉武帝的绝招——算缗告缗政策，直接没收民众财产，隐匿财产的，邻居告发可以获得被告三分之一的财产。就这样一番搜刮，也只完成了金人条件的一小部分。金人本来是漫天要价，随口说的数字，二十来岁的皇帝对这个数字完全没有概念。只好将搜刮来的金银和皇宫里的宝贝送到金营，再乞求谅解。然而随着各地勤王部队的到达，汴京城下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主战派势力抬头，加上金军为了金银盗掘了宋朝皇陵，终于感到耻辱的年轻皇帝决定诉诸武力，准备对金军发动一次突袭，结果突袭还没实施，消息就在城内传开了，因为官方修建了一些诸如献俘台之类的庆典工程。这些消息必然逃不过城内的金人耳目，结果宋军劫了一个空营，被反包围，吃了一个败仗。这次失败，宋军的损失不算大，但主和派抓住时机，攻击主战派，因为如果金军被武力赶走，那主和派之前的主张就是卖国，必然被清算，只有把主战派赶下台，答应金人的所有条件，赶快把金兵送走，他们的仕途才是安全的。而年轻皇帝的耳根子就是软，下令革除了主战派首领李纲的职，这一举动引发了史上第一次学潮，太学生纷纷到皇宫请愿，要求李纲复职。好在勤王军队给二太子斡离不的孤军带来了压力，金军在获得大量金银之后，没有进一步勒索。在达成宋朝割让北方三镇的协议后，开始了撤军。第一次汴京之围就这样无厘头地解除了。
从这段历史可以看出，中原地区总是倾向于建立大一统集权王朝，人民期望这样看似强大的王朝能够保证自己安居乐业，但事实上，这种体制非常低效，而且这种体制所依赖的官僚体系在很多时候其自身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和民众的利益是不一致甚至冲突的。所以才会出现最不想宋军赢的人是宋朝自己的官员，帮着金人搜刮宋人财产的是宋朝自己的官员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