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离开了“集体”，你什么都不是#Youth

刘峰，他似乎一直有着自己的一套道德标准和底线，可他从来没活明白过。

他不是傻子，在接何小萍来文工团的时候，他特意交代她“进了团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我也不会说的”，但他不知道另外的一些事情。

他只知道自己是木匠的儿子，只知道自己干什么合适，却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这只能由别人告诉他，学着别人表面上的样子，一边又一边的听着时代的主旋律。

“那时我们歌颂默默无闻的英雄，歌颂平凡中的伟大……”

耳濡目染反复颂唱的和谐主旋律，终于在潜意识中奏出了它的狰狞副旋律：“集体”。

只有“集体”才能让人与众不同，只有“集体”才能将人捧到天上，只有“集体”才能让人荣耀加身，只有“集体”才能让人备受尊崇。

——离开了集体，你们什么都不是！

于是，开始什么热闹都少不了他的身影，猪跑了第一个找他、吃饺子煮破了的留给他、炊事班班长10月份结婚他7月开始熬夜打沙发……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集体！

而集体，也确实让他拿奖拿的手软，年年标兵，奖状框叠了一叠。他成为了众人口中争相称颂的对象，成为了大家被号召学习的楷模。

一切都在表面上维持着正常运转，集体和谐融洽，他也乐乐呵呵。

直到那天晚上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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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两人独处的夜晚，他第一次听了邓丽君的音乐，第一次说出自己“做梦都想”去军政进修，第一次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表白。

“我是不想离开这？”
“为什么呀？这有什么好的。”
“这有你。”

林丁丁手中的编织停了下来，空气仿佛开始凝固。

“我听到那些歌，我觉得都是为我唱的，都是我想说的”
“早知道不给你听了。”

似乎有什么不对，终日里听了太多的褒奖，被集体捧到天上，但自己在别人眼中，好像不是荣耀附体光环满身的形象。那一刻自己感受到的，竟然是嫌弃？

旁边两个人走过，短暂的愕然之后终于开口：

“刚才政委还说呢，一支队伍要烂，先从作风上烂。”
“好啊林丁丁，腐蚀我们活雷锋！”

字里行间里，一瞬间全明白了，在别人眼中他不应该追求幸福，他就是该做好自己的活雷锋，他就是该一直付出不谈其他，他就是个功能型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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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丁丁哭着回到宿舍，大家都围了上来，问她这是怎么了？

等听她说完，大家开始放松了一点，和尚抱得，活雷锋抱不得？林丁丁哭得更厉害。

“张医生吴干事抱你怎么不说人耍流氓？”
“那不一样”
“谁都有追求你的权利”
“那他就不能追求，谁让他是活雷锋，活雷锋就是不行”

第二天刘峰被带去接受调查。旁白中说道，一个占尽美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突然告诉你他一直在惦记你，这令人感到恶心。

而所谓“不食人间烟火”，已经是好听的说法。

真相是，他一直都活在想象之中——所谓“集体”并不存在，只是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

所谓好人没好报，并不正确。不管“摸胸”一说是林丁丁诬蔑他还是审他的人故意这么说好扩大战果，都只能说他们为人如此，换作张峰王峰也是一样，没有迹象说明因为他平时好事做得多所以别人故意害他。

事实是你不能指望互惠式爱情：因为你把你的精力奉献给了“集体”，所以我要跟你在一起。

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把代表荣誉和褒奖的那些东西全扔了，理由是连队营房里没地方放。

“这还都是新的，全都能用的呀。”
他抬头看了一眼，“都印上字了，怎么用啊。”
“那把这些都给我吧。”
“只要你不嫌难看。”

这是他最初的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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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在中越战场上，动脉被打穿的他拒绝跟重伤员一起撤退——也许就像那位副指导员说的，他不想活了。

“只有牺牲了，他平凡的生命，才可能被写成英雄故事。”

想象带来的温暖再一次向他走来，多年前没有追到意中人，而现在只有牺牲了，才能流传到她的口中，林丁丁不得不唱他，这是他最后的翻盘。

最后他还是没有如愿以偿的死在战场上。走出半生的他，再一次被命运嘲弄。上一次是表白后没能在一起，这一次是结婚后的失去。

他终于彻底离开了想象。不管他往后如何，他终于真正的明白了过来。

当昔日的女战友碰到他时，他被打翻在地，假臂甩到路上，却依然坚韧顽强。

那个为“集体”捐献了整个青春的人，这一次，终于不再愿意向公家交出自己的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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