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的女人

镜子中的女人

一
家里只剩下林昕一个人了，妻子刚出门上班，自己呢，因为经济低迷的关系，两年前从公司退职，但是本身又没有多少真本事，所以，一直闲赋在家。今儿天气倒好，他准备换上衣服出去闯闯运气，但是镜子里的他却着实让他有点看不下去。
一个极其硕大的啤酒肚把将白衬衫撑的隆起，西服外套也没有办法扣起来，只能敞开着，脸上因为肥肉太多的关系，竟将五官硬生生地坠到一起，显得十分促狭。
“想当年我是也有八块腹肌，鬓若刀裁的人啊。”
林昕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些惋惜，但是立马又接了一句，“总算比楼上的老王好，我这才三下巴，他那都四下巴了。”
外面天气晴和，林昕四处看招聘的信息，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总是有点不足之处，但是想着回去还早，不如就在此处多逛逛，晃晃悠悠之间，已是日落时分，他正准备回家时，突然想到昨晚和妻子在床上有些不愉快，于是便用身上的零钱买了支玫瑰，用来赔罪。
林昕回家时，妻子早已吃好了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瞥了眼餐桌上给他留的饭，也没有多说什么，灰溜溜地吃了，嘴都顾不得擦就把那支玫瑰送到妻子的面前。
“你买的？”妻子歪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眼里渐渐荡起了温柔的笑意。
林昕点头如捣蒜般地应了，再看看妻子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便搂了上去意欲求欢，虽然几分钟就败下阵来，但好在今天的气氛还好，所以妻子竟然没有多苛责嘲讽。
“你以后也不用找工作了，我表哥公司缺个人，过阵子他就会给你打电话，最多三两个月吧，你将就着干，还有，你也该减减肥了，每次都是三两分钟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林昕听了不觉脸上一阵臊，心里的自尊防线，又被妻子践踏了几分，但他也立马应承下来说二个月后的结婚纪念日之前肯定瘦下十斤。
二
当然，林昕并没有改变，依旧每天在家里晃晃荡荡，无所事事，等着妻子的表哥给自己发消息。那日，他正在卧室换衣服，无意中却瞥见镜子中有一抹红色的身影闪过，待他想自己看时，那影子却又没有了，但是他按纽扣的时候，那抹影子好像又出现了。
是一抹红色的长裙，林昕可以确定，这次他没有眼花，他清楚地看到了裙摆。
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诡异，自己明明刚把妻子送出门去，这镜子里的像会是谁呢，难不成是老婆又偷偷回来了，想吓吓自己不成，但是他又想老婆也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况且妻子已经上班很久了，也很久不会穿红色这么艳色的裙子了，想到这儿林昕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妻子穿红裙子的样子，便开始在脑子里意淫起来，但是，奇怪的是，总是有层雾拨不开，朦朦胧胧的。
所以，他想再看看镜子，找找以前的感觉，但是，这次却真的看不到了，他想，也许真的是幻觉吧，不过开始那一瞥，确实吓得他够呛，于是，他准备洗个冷水澡，冲冲汗气。
当他冲完澡，在镜子前吹头发时，却又瞥见了那么影子，甚至比刚才还要清晰几分。
渐渐有了四肢，有了头颅，甚至还可以看到一缕飘逸的秀发。
“你到底是谁？”
林昕可以确定这不是幻觉了，他越想越害怕，竟然不自觉地喊了出来，又顺手抄起了身边的马桶刷，警惕地四处看着，但是他这样做明显显得有点傻，因为空荡荡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声音回应他，只有不远处的厨房水龙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沉闷的很。林昕自己定了定心神，再次安慰他自己这只是幻觉的时候，但是抬头时，他又瞥见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出来。”
然后又陷入寂静，不远处的厨房又传来滴水的声音，林昕觉得可能是自己压力太大，真的出现了幻觉，但是，此时却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
“你想见我吗？”
三
“老婆，你回来了？”
林昕见妻子回家，连忙地上拖鞋和毛巾，甚至连冰冻果汁都准备好了。
“你吃错什么药了，今天这么殷勤，该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吧？”
妻子看他这么殷勤，反而有点见疑，但见林昕只是憨笑，她也就没再追问，只当是可能是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所以，想对自己好点罢了。说实话，林昕妻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比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点不差，身材依旧是凹凸有致，曼妙地跟一条水蛇没有两样，至于脸蛋，虽然比不上前些年洁白光滑，但是多少添了些成熟的韵味，反而更有几分魅惑力了。
不过，说真的，林昕今天是有点反常，吃完饭，就帮妻子拿来水果和酸奶，妻子要运动时，他又拿来瑜伽垫，反正是关怀备至，就差没一口口喂妻子吃东西了。到了睡觉时间，按照往常说，林昕定然是要缠腻一番妻子的，今天却特别乖，熄了灯就睡了。妻子虽觉得有怪异，但是想着光洁如新的家里，估计他是做家务累了，况且自己也上一天班，辛苦的很，也就转身睡了。
待到天明，林昕又准备好早餐，满脸堆笑地送妻子出门。
“你对他这么上心？“
林昕妻子刚走，身后就传来一声妩媚至极的声音，林昕一听，满脸的憨笑就变成了谄笑。
“还不是为了我们俩，我对她好，不就是对你好。”
林昕转过身去，看到那红衣女子盈盈地笑着，便一把环住，那女子倒也识趣，顺势就倒在了林昕的怀里，手指却在林昕的心头处不住地打着转儿，弄得林昕心里直痒痒，于是拦腰抱起，直接给放到了沙发上。
“你昨天都折腾了一天了，怎么没见你跟她时这么猛。”
“他哪能跟你比，她一副冷淡的样子，再能折腾的人，兴致都被她折腾没了。”
“你就不怕他发现，你这么做，不觉得对不起他？”
“发现？怎么可能发现，她若回来时，你就躲到镜子里去，况且，你和她对我来说都一样，又有什么对不起的。”
林昕一面大动，一面满头大汗地喊着，活像杀猪一般嚎叫着。
如此，这林昕与那红衣女郎，日日在家中私会，竟然也没留下什么马脚。
四
这日正是六月初五，也是林昕与妻子的结婚纪念日，只是林昕早就忘了这事，只顾着与那红衣女子厮混。林妻上班上到半天的时候，猛然想起，便觉得自己也多日没有与丈夫温存，于是请了半天假，去蛋糕店买了一个蛋糕，然后又买了两瓶不错的红酒，准备晚上一醉方休。
到家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便也故意放轻动作，想吓吓林昕。
谁曾想一推门，却看到丈夫和一个红衣女郎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林昕脸上脸上红得估计都可以刮下来做几层胭脂，上半身裸着，下身只着着一条宽松的短裤。那红衣女郎酥胸微露，头发散乱着，遮住了半张脸，神色迷离，嘴里吐出的话，让她这个女人听了都得酥上半分。
“啪。”
手里的东西纷纷坠地，红酒瓶子也碎裂开来，里面的酒水像血一样溢出，向远处蔓延开来。
这一声巨响，倒引起了林昕的注意，几番确认后，才发现门口站的正是自己的妻子，这一吓，酒已醒了三分，慌忙跑到妻子的面前，还没解释，一个巴掌迎头打来，火辣辣地疼，这酒便又解了三分。
“林昕，你好本事啊……”
林妻咬牙切齿，牙齿都快崩碎了，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昕看妻子没有说话，一把抱住妻子的大腿，泪眼婆娑地求她让他解释，林妻只是转过头去，纵然她再怎么强横，此时也禁不住眼泪了，那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往地下落，混着那酒，往更远处蔓延。林昕虽然酒醒，却实在没有想到这一步，嘴里慌乱地不知说些什么，林妻也无心去听，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姐姐，你又何必动气呢？”
这空气中，凭空添了一丝妩媚，林妻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一个罪魁祸首，正想手撕了这个贱人的时候，那红衣女郎却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捋了捋头发，然后，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
林妻正准备开骂，不过瞥了那红衣女郎一眼，那冲天的火气此时却突然灭了。
那女子竟与她生得一般无二。
五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林妻虽然满肚子怒火，但又觉得这女子的来历实在蹊跷的很，只能暂时先稳定心神，听听林昕的解释。
“老婆，她就是你啊。”
“你放的什么狗屁，我好生在这儿坐着，你眼瞎了不成？”
林妻听到自己丈夫竟然说自己就是这贱人，一股无名之火便又窜了出来。
“不是，他是另一个你，她说她是你和我内心渴望的产物，当我们在看镜子时，内心的想法便被投射在镜子里，久而久之，也就产生了她。”
林妻这下却真的有点呆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妩媚动人的红衣女郎，是，她曾经无数次想着自己能改改这个蛮横冷淡的性子，变成一个温柔妩媚的女子，这么一想，这女子的确是与自己理想中的样子，一般无二。
“那你呢，你希望她是什么样的？”
林妻突然想到这女子是二人共同的产物，便又有几分醋意生了出来，于是拿眼睛狠狠地咬住林昕，生怕他说半句谎话。
“我希望她什么都听我的，对我好点，能有点情趣。”
“呸。”
林妻迎头又啐了一口，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丈夫这么下流和做作。
“姐姐，我们可以共同生活，我平常就躲在镜子里，不会出来干扰你们的。”
“共同生活，你简直痴人说梦，我怎么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怪物，现在，请你，离开，马上离开，我才是林昕的合法妻子，你从哪来就滚回哪里去。”
林妻听到这女子竟然想留在这里不走，竟然还想和自己抢男人，这内心的火便无端被浇了油，再也压不住了。于是她用手指指着门的方向，眼睛里布满了嫉妒的血丝，好像那女子再晚走两分钟，林妻就会活生生吞了他一样。
“好，我本生于你，自然也得听你的。”
那红衣女子也不争辩，自己本来就是她们精神的产物，她刚迈开步子，却被林昕扯住了裙摆，回头一看，却看到一双哀求的眼睛。
“别走，求你了……”
“林昕，你给我放手，你疯了是不是，我才是你老婆，我才是……”
林妻看着林昕这幅舍不得的样子，她想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地供养着这个家，自己早出晚归，自己的男人却为了一个初识两个月的女人，跪在地上求他别走，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选择这种男人，只是，那股原始的占有欲，让她全没有了半分风度，她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哪怕自己再美丽，再能干，竟连一个男人都护不住。
但是林昕并没有放开红衣女郎的裙摆，眼神里反而多了几分坚定和不舍。
“林昕，你是不是不想放，好，既然如此，我何必当贱人，你选吧，选了谁谁就留下，另一个就滚吧。”
林妻知道，除了这个法子，她别无他法，她把自己逼上了绝望，她只能赌一把，赌输了就走吧。
林昕犹豫了，她看了看风情万种的红衣女子，又看了看和自己同床共枕的老婆，他真的犹豫了，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必须得选择。他不断地回想着和妻子的相识，和妻子的爱恋，和妻子的温存，但是，他也知道妻子是看不起他的，她嫌弃自己脑满肠肥，她嫌弃自己不上进，她太冷淡了，太不体贴了，她想自己受够了，她再也不想在这样的家庭里忍受一天了，哪怕让他背负上背叛的罪名，她也不想再受这个女人的罪了。他喜欢这个红衣女子，他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体贴和柔和，他太喜欢她了。
“我选择她，虽然我们结婚了三年，但是还比不上这两个月我和她在一起快乐。”
林妻慌了，她挺立的身体，突然间瘫了下来，没有半分力气，嘴里气若游丝地吐出了几个字，就把头歪向一边，过了好一会，林妻才缓了过来。她知道自己败了，败的一败涂地，按照规则，她该离开了，在情感里，从来都是胜者为王的。
“好，我的律师会来跟你谈的。”
随后，离婚，财产分割，林妻就彻底地从林昕的生活中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和妻子离婚的第一个晚上，他喝醉了酒，醉的不省人事。
次日，酒醒，房间里空荡荡的，也没了那红衣女郎的影子，他走到客厅，看到桌子上有一张字条。
“你既弃了她，也就弃了我。”
林昕沉默了，此时，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张纸条竟渐渐融进了阳光里，碎为光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