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赢家

今天是路喜生日，尽管夫妻两人自得其乐，懒得折腾，但还是看在老人的感受上临时办了一席家宴，不料却是开心而来，不欢而散。

饭桌上倒还是一团和气，大家有意拣着以前的趣事，路喜记得自己已说过多遍，便又刻意加了些细节，看着父母笑得舒心，觉得虽然兴事动众，却也值得。

散罢，想着要找个节目活动下，于是将父母姐姐带到会所棋牌室，儿子老公作陪开了一桌。路喜和姐姐、以及刚满一岁的小侄女去了游戏室，看着孩子满地乱爬，姐俩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当然，也是路喜以听为主。

直到路喜爸晃悠悠踱过来，他算是一位成功人士，在家里家外一直有种说一不二的权威感。没过几句，路喜爸开始问路喜是否确定辞职了，是不是因为没升职，以后怎么打算，手头现在有多少钱，边向后靠坐，边抒发观点——还是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也没必要多认真，病休混着，别人可以，阿喜你也可以…… 路喜正绷着神经听着，她姐来了一记神补刀——我已经都跟阿喜说过了，就是听不进，她公公婆婆也跟我说，不能理解，真是想不开……

路喜的防御机制全面启动，张口就说：我不是冲动，是真想明白了，想按自己的想法来，有自己的打算；又冲着姐喊你就别说了，每个人把自己管好就行。许是联想到几年前自己的各种折腾和不顺，路喜姐姐被这么一说有些拉不下脸来，便又冲着路喜数落起来。路喜爸爸其实是个嘴笨的人，只是以前没人敢这样直面打断并驳斥他，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可说的。于是场面冷了下来，路喜爸爸和姐两人先后沉默着离开了，一岁的小侄女抓着玩具，咿咿呀呀一脸憨笑，浑然不知大人的世界已经一地鸡毛。

路喜瘫坐，暗骂自己憋不住，听着就是了，父母都是为儿女好，只是把自己的担心实话说出来了，忍一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何必较真；至于姐，本来就当不了和事佬，就是图个嘴爽，何必认真？

只是这么多年，路喜最想听到的是那句——阿喜，你开心么？

路喜的父母本是赤脚农民，借着时事运气和自己的省吃俭用抠出了点基业，但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却从未消散过，言传身教里常常感慨自己一辈子不容易，吃够苦头，只希望子女平平安安。路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不安全里度过了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渐渐明白除非和父母保持一致观念，活在这种万一这样万一那样的不安全感里，否则再不可能用四平八稳交代了一生。

路喜花了很长的时间说出我不要，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成为决定。

只是这种分歧没有渐行渐远的过程，眨眼之间和父母甚至姐姐都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路息一声叹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摊开复又握起，带着对自己的懊恼，对父母的那一点指望终究还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