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美手记 ＃8 反对的自由 ｜月旦评

你要是对本届美国总统特朗普有一丝爱意，又恰巧身在纽约，那我劝你早点收拾行李远走高飞。

身为特朗普和希拉里的竞选大本营，纽约从不避讳对后者的偏爱。

这座自由女神照耀下的移民城市里，不同肤色背景的人怀揣往事、毗邻而居。每当夜幕降临，不少人会在街角排起长队，他们等着政府救济中心的卡车运来食物，以填饱肚子迎接第二天的太阳。

这个城市对移民和穷人的无限善意，让希拉里代表的民主党在竞选中一路凯歌，支持率一度高达80%。

这对于我和我的记者同行来说却是个灾难——做一段观点平衡的街头采访比登天还难：在人来人往的纽约，你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一个特朗普的支持者，即使找到了，他多半也讳莫如深——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你热爱特朗普，恐怕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呢。

去年11月份竞选日当天，我们来到布鲁克林的投票站，随机采访了几个选民。

“支持希拉里！她会是第一个女总统！”墨西哥裔的母亲领着刚成年的女儿，表情愉快、脚步轻盈，简直对接下来的胜利迫不及待。

“我一直都是支持民主党的，这次也不例外。”经历了四个志愿者的协助、填了七张表格之后， 颤巍巍的福建移民林宝言和他的老伴终于投下了庄严的一票 。

“毫无疑问，我投了希拉里，”27 岁的本地小伙詹姆斯摘下耳机，在阳光下眨着蓝眼睛。

“嗯，我选了特朗普。”什么？！我盯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不了那么多，我朝一旁的同事使劲招手：快来！这有一个支持特朗普的！

顷刻间，无数如狼似虎的外国记者把这个叫泰德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团团围住，要求他把支持特朗普的原因用一百八十种姿势说个遍——“特朗普是生意人”，“共和党承诺减税”，“希拉里的丑事太多，邮件门、克林顿基金会等等”、“媒体太偏爱希拉里了，想做一种平衡” ……

后来证明大家的疯狂是明智的，泰德是当天采到的唯一的反方意见。

然而当晚，历史的车轮无情地碾过主流媒体和专家学者的预测，碾过纽约人高昂的头颅——泰德并不孤单,特朗普居然获胜了。

凌晨两点，位于曼哈顿五大道的希尔顿酒店门口人潮涌动，这是特朗普当晚的竞选主场。无数媒体人带着掩饰不住的讶异、扛着摄像机从几公里之外的贾维茨中心赶来，那是哈德逊河边希拉里的主场。

特朗普的支持者三三两两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他们总体沉默着，偶尔相视一笑，像是从人群中第一次认出彼此。

又仿佛一阵狂风吹过，几十个年轻人哗地来了，他们挥舞着拳头，高声抗议竞选结果。泪水从一个女孩的脸上划过，她顾不得擦拭，把愤怒和失望一股脑儿地发泄到了口号里：“（他）不是我的总统！不是我的总统！”

纽约是自由的纽约，但对特朗普的支持者来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