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懵婆

从我能记事开始，镇上就有一个流浪的老妇人，大约六七十岁。大家都叫这位老妇人“懵婆”，意思是精神有点问题、无家可归的四处流浪的妇人。这位六七十岁的“懵婆”不像我们常见的“懵婆”，她有自己的房子--一间废弃的柴房，不像多数流浪的人要么睡在店铺门口、要么睡在天桥地下。她还有自理能力，拒绝他人施舍，平时会收拾破烂去废品站卖掉买点吃食，遇上特殊时候才会去乞讨一些饭菜果腹。

“懵婆”是个哑巴，平时走在路上，身上一定要挎上一个包袱，嘴巴一直在无声的自言自语。从这点上看，似乎曾经遭遇过重大挫折，精神受损。但是小镇的人都很尊重这位“懵婆”，只要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会打手势回应，脸上还会挂着笑容。有传言她是某位高官的母亲，至于为什么会落得这个境地没人说得清。还有人传言，高官曾经派手下开着奔驰车来接“懵婆”回家，但是“懵婆”拒绝了。还有为什么“懵婆”身上一直挎着一个包袱，有人说包袱里面肯定是传家宝。

关于“懵婆”的来历和生世一直是个迷，时不时成为小镇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我小时候还给“懵婆”抱过，当时“懵婆”在路上遇见母亲抱着我，她主动走到母亲面前打手势想抱抱，母亲把怀抱里的我送到“懵婆”怀里时，“懵婆”非常激动，嘴里一直在嘀咕什么，还掏出了几颗糖塞给我。母亲后来说，她第一次见到别人抱孩子时流露出那种胜过母亲的眼神，是感动，是怜悯。

待我长大了些，大概10岁左右，“懵婆”还在镇上，有时遇到她了，她似乎还记得我，看我的眼神跟看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但是我却有意去躲避，可能是有些害怕吧。当时我和镇上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是熊孩子，经常去干一些调皮捣蛋的事。镇上偶尔会出现傻傻的流浪汉，我曾经和小伙伴在香烟里塞了个鞭炮，然后丢给一个流浪汉，流浪汉欣喜地捡起来点燃，抽了没多久，香烟在他眼前炸开，我们这帮熊孩子看到后马上获得胜利似的哄笑跑掉。现在回忆起这些往事，甚是后悔。当然，自始至终，我们这帮熊孩子再怎么熊，也没有捉弄过“懵婆”。

不知道过了几年，也许是念初中，有一天忽然想起很久没有见到“懵婆”了，跟家里人说起才知道，“懵婆”已经消失了很久，有人说她最终被当高官的儿子接走，有人说她去了寺庙。同时，每隔一段时间，镇子里突然就多了很多流浪汉，过不了多久，这些流浪汉又集体消失。

有人说，有些城镇为了打造形象，吸引更多投资，会集体把流浪汉赶上车趁夜色开到别的镇上，“送走”这些流浪汉。发现了这些流浪汉的地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流浪汉“送走”。“懵婆”消失的那个时期正好是我们小镇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