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图来源 Pixabay

深夜，一个程序员在办公室勤奋的打代码。

突然，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位西装革领，梳着油头的中年人士。西装男手里拿着啤酒和一盒外卖。

“嘿，老陈，又在加班啊。我给你带宵夜来了哦。”

“哦，老王啊，来了啊。稍等啊，我打完这行代码就来招呼你。”程序员老陈抬头应了一句，然后又继续敲起了代码。

老陈打完代码，保存好了程序，来到了休息区和老王一起享用起宵夜。

“老陈啊，我给你说一个有前途的项目，你肯定感兴趣。”老王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带宵夜给我，果然是不安好心，又是想要让我给你免费写代码了吧？”

“那当然，别人都说程序员头发越少技术越高。你都秃了，这技术肯定贼牛，不找你找谁。”老王调侃道。

“你小子别得意，你这样纵情声色，过两年你也会秃的。”老陈也毫不示弱，马上做出了反击。

“好了，说正事，区块链听过没有。我打算用区块链做一个版权保护的网站。现在版权业务和区块链都正好是热门，做了肯定火？”

“区块链？听是听过，不过那不是密码学的玩意儿吗？和版权有啥关系？”

“我和你仔细说说吧………………”

就这样，老王和程序员老陈，详聊了一晚区块链，老陈听完后，对区块链充满了信心，热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老陈第二天就马上做了决定要辞职和老王一起创业。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融资的难关。

“老王啊，项目资金不够了啊。下顿饭都不知道有没钱吃了，这代码写不下去了。”老陈抱怨道。

老王按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你有没办法这两天弄一个BETA的程序给我，我去找一下投资人看看。”

“没办法，区块链写这个还是头一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哪里那么容易有BETA版。”

“那有没办法直接从互联网找点现成的？借来用一下。”

“这个嘛，倒是有个叫维权骑士的项目，现在做的还可以。不过那不是用区块链技术确权，用的是时间戳。”

老王一听，兴奋的站了起来，说道：“嘿，就是这个了，直接把代码抄来。我们做个BETA的演示版。”

“那……那不是作假么？这哪里用到区块链技术了？这不好吧？”老陈一听，脸上充满了犹豫。

“别管啥技术，确权的目的达到了不是？没骗人对不对？等到融资到钱了，我们再慢慢开发技术嘛，就这样说定了吧。”

“好吧……”尽管犹豫，在金钱的困顿下，老陈还是接下了这工作。

接下来的工作很顺利，代码已经是github上开源的。老陈把代码稍微一修改，就做出了自己的一套所谓的区块链版权追踪系统BETA版。

但是老陈心里很不安，他知道这里没有用上任何区块链技术，用的都是传统的爬虫技术而已。唯一有用到区块链的地方，就是他在最后把所有信息用以太坊转了一笔账，在memo处写上了一些文章信息而已，这就是所谓的上链了。这和他心目中的区块链版权保护代码差了很远。这玩意儿能融资吗，他心里充满了不安。

时间就在不安中慢慢度过了。

一天，老王神情沮丧的走进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老陈见了，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于是问道：“说吧，结果如何。我做好准备了，怎样的结果都能接受了。”

“老陈，我对不起你。我……我成功融资到了900万，哈哈哈哈哈！”老王脸上的沮丧突然一扫而开，换上了一脸的狂喜。

“什么？900万？我的天啊？你没骗我吧？融资不到就算了，别骗我玩啊。”老陈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懵了。

“没骗你，别人都说找天使投资人要找3F，Family、Friend、Fool。我找家人和朋友都问遍了，都没人敢投资。我想着这肯定黄了啊，想不到居然给我找到了两个Fool。”老王笑容灿烂的说着。

“两个Fool？没问题吧？”

“和你说吧，一个是在网络上给人算命的。一个是开珠宝店的。早年都在区块链赚了一点钱，我给他们演示了一下你的BETA，他们都看懵逼了。真应该拍下来给你看看，他们的神情太好笑了。他们还赞你是区块链界的乔布斯呢，争着要投资我们呢。”

“哈哈，那我以后不叫老陈，叫币布斯好了。不过，这玩意没用到啥区块链技术，你怎么忽悠他们的？”

“哪里用忽悠，区块链空气币都一大堆，我们这做出了BETA版，比那些空气强一百倍。再说，现在我们也有钱了，还怕什么没技术，我们招人大干一场去，做真正的币布斯！”老王说着说着激动了，慷慨激昂的喊道。

“对！做真正的币布斯！”老陈听着也激动的喊了起来。

有了资金的帮助，接下来顺利了很多。他们租下了气派的办公室，请了很多技术人员。公司上下一心的研发起真正的区块链版权保护技术。

然而，他们很快就遇到了技术瓶颈。基于区块链的技术，在TPS上严重落后于现有技术，无法承载起大规模商用的需求。而且气派的办公室，庞大的人员支出，让他们募集而来的900万，很快就见底了。

怎么办才好呢？老王和老陈甚是忧愁。

两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相顾无言。

良久，老王终于开口道：“老陈啊，你就老实和我说，我们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

“是这样的，首先要收集不同网站和不同链上的信息，然后把这些信息全部上链，需要很高的TPS。我们达不到，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其次是跨链交互需求，有些公链的架构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无法交互，在结算上也很麻烦。更加重要的是，我们的资金快用完了。”

“资金这事情我也着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的解决你说的那些问题？”

“办法倒是有，就是不要我们这套区块链版的，用回之前的BETA版本，性能和速度上都能很好的提升。”

“那还等什么？用啊。”老王一听有解决方案，还是那么廉价的解决方案，一下子就乐了。

“但是，那不是区块链啊。而且还是抄别人的代码，还有就是我们这半年辛苦写的原创代码都白写了。”

“区块链什么，能赚钱才是王道。就用那个吧，最好再加上社区的功能，过两天我们去弄个ICO，再募集一批资金去。”

“但是……”老陈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一下子被老王打断了。

“别但是了，解决问题才是关键，别纠结啥区块链。表面上尽量弄起来像区块链就好。就这样说定了，我要忙着去忽悠投资人了。”说完，老王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一段时间后，经过修改的BETA版本升级为1.0版本。内核没变，还是别人的代码。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用了更多的区块链技术，看起来更像是那么回事了。

原有方案每次上链都需要转账一次，非常慢不说，还老贵。老陈采用了所谓的二级网络加速技术提升性能。其实就是全部信息先在中心化服务器储存，达到一定量后再把部分关键信息通过memo的形式打包上链。

他们的ICO也获得了巨大成功，所有人都对区块链保护技术寄予了重望。媒体们盛赞这是改变和革新版权业的曙光，是区块链的未来。

但是老陈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的核心技术是抄别人的，他们谎称保护核心技术，这部分代码没有开源。

之后老陈使用了以太坊钱包作为社区的登陆账号，这其实是没有必要的，这相当于微信授权登陆。老陈做的，只是做了一个区块链钱包信息读取软件。而社区的所有信息，所有资料，所有算法，都是存在自家公司的服务器里面。甚至发行的代币，都是用以太坊发的，才用了一个晚上和价值10元的矿工费而已。

但是这一切为他们换来了上亿元的融资。老王和老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所有募集而来的ETH都换成了人民币，还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以扩展海外业务的名义，把办公室迁移到了海外。

这之后，老王用尽了自己的手段。在不同的渠道宣传他们的项目。参与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区块链峰会，组建了各国的分部。一时间项目成为了区块链明星项目，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个项目会给世界带来全面的革新。

但是，意外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发生意外的是他们做的社交软件，这软件他们本来就没有用心做。

所以里面的通证系统设计的比较随意，在多个关键点技术都是采用人工核算处理。里面只有转账是用到了区块链技术，而且还是用以太坊来转账。

因为设计有问题，公司也忙着各种大小峰会，几乎没什么时间打理这个社区。重点是这个社区也不赚钱，所以老王老陈也没这个当回事。

因为没有谁把这个当回事，里面羊毛党泛滥了。这泛滥倒是没所谓，反正也不是啥关键项目，大不了关闭就是了。

可是就是因为太乱了，他们稍微治理了一下。里面的羊毛党有几个有技术的，分析软件后揪出了他们核心技术没有用到区块链技术这一个问题，大做文章，再加上最近币价大幅下滑，针对他们的质疑声越来越高。

在他们宏伟的办公室内，老王和老陈再次抽烟而对，相顾无言。

良久，老陈开口说道：“现在媒体们和社区都在逼迫我们交出核心代码，节点们也要求权力下放，这怎么办才好？”

老王抽了一口烟，说道：“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哪里有什么核心代码？”

“哎，你也知道，我们没有核心代码啊，那都是别人的。节点要求权力下放，也要能下放才行。那些节点说白了，就是帮忙运行我们租出去的服务器嘛。都是圈钱的，我们的服务器都是中心化的，哪里有用什么区块链技术，下放啥权力啊。”

“还是老一套吧，能忽悠的忽悠，不能忽悠的塞钱解决吧。”良久，老王说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要不，干脆我们坦白吧？”老陈突然提议道。

“坦白什么？坦白了那群投资者怎么解决？我们可是前前后后收了好几个亿啊。无论如何这项目都要做下去。”

“那我想想办法吧。”老陈叹了一口气，回去了工作岗位。

这之后，老王拉了一群媒体，弄了多场发布会，宣告他们的技术多么牛B，能给版权业带来怎样的革新。

同时还塞钱给了几个交易所上币。还贿赂了一些官员，让项目和政府扯上了关系，一时间成为了政府认可的版权保护技术。

至于出问题的社区，老陈本来想要直接关闭的，但是怕突然关闭惹出麻烦。于是他想了办法把里面的人慢慢都赶走了，然后在里面都塞入了自己公司的员工，这下就天下太平了。

一番辛苦，原来的危机被当成了谣言处理，不满的人也因为币价上升，喜滋滋的不再追究了。两人终于又再次度过了危机。

一个风和丽日的早上，老王和老陈出现在机场。

老王拍了拍老陈的肩膀，说道：“嘿，老陈，终于好不容易把资产全部转移去海外了，我们这下终于不用为这破项目担忧了。你看，还真和你说的一样，我都给弄秃头了。”

“还不是你的馊主意害的，要不是你要用别人的代码造假，我们也不至于那么尴尬要跑路到海外去。”老陈抱怨道。

“得了吧你，你做到后面也发现了吧。这玩意根本不用什么区块链技术，原来那BETA版就是这项目的终极实现了。你再写什么代码都没用。而且要不是我的建议，你还是个穷酸的程序员呢。你账户能有那么多钱么？还能在国外娶个那么漂亮的洋妞？”

“好的，这还真不能怪你。就是这次一走，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来，我有点伤感而已。我还专门从我家挖了一瓶土，带去做纪念的。”说完，老陈从口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展示给老王看，瓶子里面装满了土。

“嘿，你还故土难离了？吃土还是留着给那些韭菜们吧，我们要吃香喝辣享受人生了！”说完，老王一把抢过瓶子，向着停车场大力丢去。

瓶子飞出了漂亮的抛物线，高高的飞起，从最高处落下，狠狠的在水泥地板上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泥土洒了一地。

远远看去，那不像是土，倒像是干枯已久的血迹。

完

注：本文灵感来自Theranos公司的故事，纯属虚构，请不要对现实中任何的人或团体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