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红薯

今天艳阳高照，有点小风。妈妈昨天就已经宣布今天要去挖红薯。

红薯地是妈妈用锄头一寸寸开荒垦出来的，红薯也是妈妈种的。就是在城郊，妈妈沿河开垦出两小块荒地，一块在马路下面，一块就在河滩上面。

妈妈是认真地勤勤恳恳地种着这两块地的。翻土除草，种上辣椒茄子豆角后，再种豆子花生之类的。然后等这些都收割了，最后把土再翻过来，插入红薯藤，红薯藤埋在土壤里生根发芽，把之前的叶子都落净了，长出新芽新叶，几个月后，就是现在，农历九月，可以收割红薯了。红薯是安仁当地人的叫法，书面语应是地瓜！

这两块开荒过来的地是一年四季可重复种着农作物的，地里青了黄了割了，又绿了黄了割了。尽管妈妈这么勤勤恳恳地种着，可地还是执拗地结着廋小的花生和干瘪的豆子，还有看着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地瓜们。我有时在车里半调侃半认真地劝妈妈：“你看你种的花生又廋又小，豆子都干巴巴的，青菜又有虫子，还花那么多精力。我给你几百块钱，让你提起手抖。”

妈妈立即反驳道：“外面买的怎么能有自己种的好呢！”

我不以为然地冷哼！但也拿她没办法。到刮风了下雨了，该接送她时还得赶紧地去接去送。

跟我一样执反对态度的，还有小朋友。

我一起床，看到妈妈在吃早餐，我又睡了一会儿后起床，就不见她了。我意识到她一个人先去打头阵了。心里着急，年轻人在家睡懒觉，老人却在地里奋力挥锄。我催促着胖妞快点做中饭。

饭做好上桌时，小朋友从外面回来了。

“快吃吧！吃完到地里挖红薯去。”我一边吃一边催促他们两个。

“我不去，我在家写作业。”小朋友抗议道。

“作业你自己抽时间做！必须去！”

“我累了，我在家睡觉。”小朋友继续。

“不行，必须去！”我意识到这是沙场秋点兵的好时候，可不能错过。

我装了一盒饭，带上一盒牛奶一保温杯水，还拿了半个柚子，让小朋友提着。

我穿了布鞋，换了久违的裤子，让他们两个都换上水鞋，整妆待发。最重要的，是带上妈妈早就准备好的装过米或肥料的蛇皮袋，它们是用来装地瓜的。

到地里一看，妈妈已经把马路下边一块地里的红薯全挖好了。我们几个人一窝蜂拥到地里，三下五除二，就把红薯装袋了！我提着两小袋，冲上小坡，小朋友背着我的挎包，提着妈妈的衣服袋子，轻轻松松地上到坡上了。妈妈提着一袋红薯，叫小朋友帮忙，小朋友提着衣服跨包又冲下来，我们都讥笑他不会把东西放下再折回来帮忙，结果小朋友说：“万一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我们又一阵笑，挎包可以挎着，可衣服总可以放下吧？

我把车子开过来，把红薯往车子后备箱里放。妈妈不等我们放好，就扛着锄头往另一块地打头阵去了。我们三个在路边，除小朋友在车上贪恋溜溜球，我和胖妞在路边上装车，饱受了大货车大卡车的惊吓，这庞然大物，要是一个小滑溜蹭上我的小车，那后果真是不敢想。

我把红薯胡乱地塞到车子里，很快驾离了车来车往的转弯拐脚的路边。

我还是第一次到河滩上这块地上来。跟着胖妞走到围墙边，看胖妞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下了小木梯。你看看这木梯，怎么看都不结实啊，万一河里水位上涨，地和地里的农作物都要被淹，那么木梯呢，一样是泡在水里的。小朋友往木梯看了看，大叫着：“我不敢下去！”

“怕什么？很容易。下吧！”我装着很轻松容易的样子，鼓励他勇敢地爬下去。老人都能下，我们这算哪门子的熊样啊？

在梦里，还不知道遇上多少比这还要高还要险的地方呢，我们不是一样地闯过来了吗？

小朋友手脚并用，战战兢兢地爬下去了。我看到他平安落了地，也跨下栏杆，踏着木梯一级级下去了。下到地里一看，别人根本不把木梯放在眼里，妈妈继续低头挖红薯，胖妞在地里到处跑。她们几乎忘了木梯是一道天险来着的。我还是捡红薯装袋，胖妞拔起一棵棵挖完花生又自己长起来的野生花生，竟然惊奇地发现，这野生的花生苗上，也结着花生呢！小朋友听到惊呼，慌忙弃了手里的红薯去拔花生。可他拔起的，都是没有结花生的。一个劲地喊道：“拔都拔不出来！这是什么鬼花生。”

我闻言抬头一看，原来他拔的是一种野草，叫“牛都扯不出的草”，莽牛都干不好的事，他能行吗？他连花生苗都不认识！我愣是忍住没有笑。招呼他来捡红薯，他似乎不甘心跟着我做这毫不起眼的工作，站在妈妈跟前，很有男子汉气概地说道：“来！给我来挖！”

妈妈很不放心地看看他，我跟着附和道：“给他挖！”

锄头交到他手里，只见他使劲地举起锄头来，才勉强地挖下去。锄头落定之处，离脚就那么一两毫米了！天！别挖不到红薯挖到自己脚了。妈妈赶紧接过锄头去了。

岸上站着一个闲聊的人，说我妈妈的红薯长的不好，意思就是没有硕果累累。接着说，让你孙女挖喽，这小男孩还是太小了，你孙女估计差不多挖的动了，我估计是在说我。这无心的一句话，似乎在提醒着我，妈妈老了，真的老了！我头都没有抬，一个呢，我是女儿，不是孙女；二个呢，我不会挖土，也就不让人看我笑话了。

我在地里还发现了马齿苋，我细细地拔出来，整齐地整理好，把马齿苋放在红薯上，叮嘱妈妈回去用热水淖一下，可以凉拌了吃。

地里的红薯很快装袋，花生已经被胖妞摘下放进蛇皮袋里，我们得爬木梯上去。我爬在最后，看到一个中年大叔，望着我们爬上来，不免也望梯兴叹了。后来，听他接了个电话，说有一个地方可以不用爬楼梯就可以下去了，他急匆匆转身寻找新路去了。

开车回家，一袋袋红薯被搬下来。马齿苋放在家门口，红薯堆到鞋柜边，挤的路都没有了，家里大厅好乱，我侧着身子走出来，中午的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照在蛇皮袋上，一格一格的，有着特别慵懒的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