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

正月初二，宜清茶，宜淡妆，宜梳头。
年俗上，今天是外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01
按传统定义来说，外婆家不算我老家。
但从小到大，我有许多岁月在这里度过，所以于我而言，外婆家实在是一个无比温柔之处 。

02
家有两老，如有两宝。
他们是一个家族的最核心凝聚力。

大家平日里再忙也好，逢年过节必然会回到两老身边，如鸟儿归巢。

四代同堂，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不久前，家里添了个可爱的新丁。

03
一楼和院子，大家打麻将，看电影，嗑瓜子零食，放烟花鞭炮。
楼上，表嫂坐在床上，抱着尚未满月的宝宝。

由于不能吹风，房间只留一道门缝让空气对流。
暖暖的，闷闷的。

表嫂眼底全是疲惫，跟我们说话语气有点冲，反应也稍有迟钝。

也许是母乳还不够，宝宝一天到晚总是哭，但她很坚持不喂奶粉。

不计其数的时间里，宝宝都挂在她胸前喝奶。
他几乎不肯自己躺着睡，如果把他放下，安静不了几分钟就哭。

我把他抱起，他依旧哭得厉害。
走来走去哄他，不起丁点效果。

哭了一会，他倒是自己安静下来了，眼睛时而睁开，时而眯上，舌头也会舔舔小嘴。

04
看他乖了，我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可是一会儿功夫，他又哇哇大哭。

这时表嫂冲着小小的他发脾气了，很突然的爆发，她用她家乡话狠狠骂了他几句，然后把他抱在胸前，动作稍有用力，宝宝哭得更厉害了。
表嫂自己也强忍着泪水。

窗外的烟火不属于她。
楼下的热闹不属于她。

仿佛，这个大年初二，也不属于她。

她远离自己的家乡，在这陌生的小房里日夜不能寐，度日如年。

05
我和妈妈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酸。
我问表嫂，可不可以带宝宝出去外面走走？

她沉默地从床上拿起一床小抱被递给我，我和妈妈把宝宝裹好。

放心吧，我们会抱好他的，你休息一下，能睡就抓紧时间睡会。妈妈说。

帮她关了灯，轻轻合上门，我们抱着宝宝下楼了。

06
房间和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沉闷乏味，一个热闹有趣。
更微妙的是，某些立场也不一样。

当然，并没有对错之分。

房间外面，觉得房间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
就是照顾一个还不会翻身的尚未满月的娃娃而已，活儿并不多，别的活也不用你干，躺着休息不要老玩手机就好了。

房间里面，觉得房间外面的时间是永动的。
他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忙活，偶尔才钻进来逗逗宝宝，打打下手。
一分一秒煎熬着过，腰背累到直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残志坚还是志残身坚。

07
我来到外婆房间，边帮她揉揉膝盖捶捶背，边跟她提表嫂的事情。

外婆是过来人，什么都看得通透。

明明大家都在努力互相帮助，目标也是一致，那就是照顾好这个新成员，可是为什么两边都觉得累，都觉得委屈？

我在这也无法用文字来描述清楚这个话题。

08
外婆的身体有许多旧患。

她说在她那个年代，生完宝宝没几天就要干活了，吃得也不好，在她怀小舅舅的时候，粮食短缺，整个孕期下来，她吃了一地的白萝卜。

生下我妈妈不久，全体教师被要求参加“长征”，于是外婆只好把几个月大的孩子托付给她的妈妈，也就是我妈的外婆。

我妈妈的成长，也倾注了许多她外婆的心血与汗水。

外婆，外婆，外婆。
妈妈，妈妈，妈妈。
这是永远延续着的情节。

09
一代又一代，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稚嫩的脸庞。
生儿育女仿佛是女人天生的使命。

别人能做到，为什么你不能？
谁不是这样熬的？你抑郁了就是矫情。
……
诸如此类的话，就请随着封建社会入土为安吧。

10
我嫁给你，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你家缺我。
我生小孩，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我是女人。

但愿每个大年初二，都能真正属于那些长大了的，出嫁了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