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香地瓜叶儿的随想

晚上在外面吃饭的时，看到菜单上有道菜是蒜香地瓜叶，这个菜在城市的饭店里并不多见，看到菜名，不由得勾起了老家的滴滴回忆。

小时候，家里种地瓜，母亲经常摘很多地瓜嫩叶，蒸着吃，炒着吃。有时，母亲一连好几天做这个菜，吃得我们兄妹都烦烦的，一开饭，小妹妹就嚷嚷：“怎么又是炒地瓜叶啊？”。

母亲总是笑呵呵地说：“再过几天，叶子老了，你们想吃也吃不上了。”

定居城市后，我偶尔也想起地瓜叶儿，的确，想吃也很难吃上了。

地瓜叶儿本身并不是什么菜，无论怎么做，总是有点苦苦涩涩的，算不上好吃，一般饭店里也极少做这个菜。

小时候，农村的集会上卖各种菜，却也没有卖地瓜叶子的，农村人不觉得这东西可以换钱。要想吃，随便去谁家地瓜地里摘一把，连招呼都不用打。

说到去别人家地里摘菜，这事儿在农村其实很常见。

在老家，谁家里来了客人，会临时摘邻居家的豆角、茄子、丝瓜之类的菜，过后打个招呼说一声，或找机会送点瓜果蔬菜再致谢一下，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事。

但也有些妇女常到别人家地里里摘菜，却从不打招呼，这种情况叫做偷，不多见，偷菜的妇女要被人看不起的。

若摘了的邻居家里的地瓜叶儿，招呼都用不着打，做菜摘的那点叶子，影响不了地瓜的收成。从一大片地瓜田里摘点叶子，犹如从大森林里摘几片树叶一样，谁也不会当回事儿。

而饭店这道蒜香地瓜叶竟标价二十多块钱，不由得感叹，同样的叶子，只因来到了不同的地方，便有了不同的价值。

虽感觉有点贵，我还是点了这道菜，不是为了解馋，只是为了找寻某种感觉。

菜端上来了，是曾经熟悉的地瓜叶儿的味道，有点淡淡的苦涩，并不很好吃，叶子也算不上鲜嫩，或许因为太嫩的叶子容易烂，不容易运输和储存吧。不得不说，有很多美味是在林立高楼大厦之间吃不到的，还得走到田间地头儿，现摘现吃或现摘现做。

夹了一撮地瓜叶，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昔日的一幅幅画面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似乎又看到了“接天瓜叶无穷碧”的地瓜田，小时候特喜欢去那里捉蛐蛐和蝈蝈，那里的蛐蛐和蝈蝈吃的是地瓜叶儿，长得又肥又大。

对了，地瓜也是会开花的，但花儿并不多见，一大片的地瓜田，只能找到为数不多的几朵花儿，淡紫色的小花，很像牵牛花，很漂亮。我想，她们有那么大一片的绿叶做陪衬，一定幸福极了！

印象最深刻的，还属香甜可口的地瓜。

那时，放学后，常去割草或牧羊，赶到地里后，先偷偷挖几块地瓜，再找些大个儿的土坷垃块儿，垒成一个圈，在中间烧火，把土坷垃块儿烤得特别热，然后把火灭掉，用土块儿把地瓜埋进去，踩碎，埋严实，让土的热量把地瓜焖熟。等割完草回来，扒出来焖熟的地瓜，揭开皮儿，嫩黄嫩黄的瓤儿，又香又甜，实在是难得的美味儿。

地瓜完全成熟，差不多要等到霜降的时候，刨地瓜是件辛苦活儿。看着父亲和母亲，一锄头刨出出一大串地瓜，我却总是找不到窍门儿，老是把锄头刨在地瓜上面。母亲批评我：“刨伤的地瓜容易烂掉，就不好储存了。”可是，下一锄头又刨在了地瓜上面。

地瓜刨出来，要放在地窖里储存。我家地瓜窖其实是一口很深很深的井，那口井在我家的院子里，直径大约一米多，井底却很宽敞，里面冬暖夏凉，可存放很多地瓜。夏天还会存放其他的果蔬，也算是我家最早的冰箱了。

记得为了建那个地瓜窖，父亲挖了很多天，一有空闲就去挖，父亲在下面挖，母亲则用绳子把挖出的土，一筐一筐地吊出来。

后来，家里不种地瓜了，地瓜窖也年久失修，渐渐塌陷，消失了。

除了地瓜窖的消失，农村的很多东西也都消失了，像打麦场、耕牛、牛拉的犁和耙……

现在种地机械化了，那些东西过时了，用不到了，也没人留着了，再回到村里，也不容易寻着了。

可它们却都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融合到血液里，化成养分，滋养着我不断成长、成熟。
_{—2017.09.18, @coldair, 吕艳朋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