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的胜利 The Victory of the Audience

小区广场上，路两边的店铺门口或树荫下，凡是能够摆得下一张简易的桌子的地方，都能看到三三两两围着的几个人，或者很多人围在一起，或站或弓腰探着脑袋，几乎围得水泄不通。人少的，是在玩一种叫做升级的扑克牌，有男有女，围观的也是中老年妇女居多。人多的，不用挤进去看，就知道那是在下中国象棋，清一色的大老爷们，以老年人居多。

玩升级这种扑克牌，需要的是手气，也就是机遇，同伙的配合，以及一点能力和技巧的，而手气占了主要的部分。摸到的牌是好是孬，全凭运气。一手好牌，一点技巧，同伙稍加配合，就能自由发挥，轻松取得胜利。可如若手气不佳，摸到一手臭牌，纵令你有超人的智慧和牌技，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有钱，谁不会赶集？

所以，玩扑克牌更多靠的是运气，而不是能力。这也就是为什么赌徒会用扑克牌来赌注的，因为这里面投机的成分大，变化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给人的机会和希望也就越多。故此，玩扑克牌者胜败亦可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胜，可喜可贺；败，重新再来。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下一次会来一手好牌呢。

人们常说打扑克牌或者玩扑克牌，而不会说玩象棋的，只会说下一盘，杀一盘，或者盛气凌人地说赢你一盘，亦或自谦地说准备输你一盘。因为，下象棋靠的是实力，真刀真枪，机会均等，这里面没有任何投机的成分。这也许就是围观玩扑克牌的人少，且女性居多，而围观中国象棋的人多，且全为男性的缘故吧。

下象棋的两个人轻车熟路，开局几乎不加思考，而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是瞻前顾后，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举棋不定。两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棋盘上，根本注意不到围着棋盘的那一张张面孔。

随着棋局进入了中局，执红执黑两人越发谨慎小心起来，而这时围观的人却是渐渐精神高涨。越是相持胶着，就越有戏可看，说不定还能火中取栗呢。围观的人自发地分成了两个派别，以支持执棋的两个人。

围观的人各有各的思路和走法，有时还要把这样的着法的理由，以及对方可能的应对之法做一番讲解。若被采纳，大加赞赏，自己也得意洋洋；若不被采纳，大呼可惜，此棋不妙云云。如指点的步数反被对手占了上风，另一派的观众立即会围攻：指点的臭步、臭棋。此时，先前的出招者便不再言语，只盯着棋盘。

到了关键的时刻，围观者比下棋者还要着急，有的甚至上前帮着走上关键的一步，即时下棋者退回再考虑考虑，也要坚持己见，帮着走那一步。此时，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手有时难以看出这样走的意图来。如有人欲言又止，想点破那层窗户纸，围观者中就会有人发言：都不要吱声了啊……结果如大家所愿，关键的一着，决定了成败。

此时，围观人的高呼一声，众人哈哈一笑。下棋者无可奈何，也附和着一笑，起身主动让位，站在一边变成了观众，观众的两人随即变成了棋局中人。又开始了另一场棋局，历史又在重演了。

下棋需要的是静心，如此繁杂热闹场景，容不得你细心思考，甚至每走一步不过是观众的指示或者说是智慧的结晶。就像是两个木偶，在观众的吆喝声中，按观众的意愿前行着。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这在棋局中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也难怪，一局棋下来，有人总结说，这是观众的胜利。想一想，此话不假，也一语中的。

闲云野鹤般的世外高人，就是天上的仙人，也常见有对弈的场面，即使有观赏者，也不过一二，且是观棋不语的真君子。也能看到中国象棋特级大师的表演，以一对十，车轮大战，照样毫不惧色，鲜有失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这才是真人。真人不露相，大概是真人很少抛头露面，真人也很少出手，因为找不到对手。

真正的高手不会在街头陋巷摆弄棋艺，更不会输给棋艺平平的观众，就算有再多的观众也不会战胜一个象棋高手的。

那围着众人的棋局，那闹哄哄的场地，前往可博得一乐，却不会偷得一步棋艺，不去凑那热闹也罢。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