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爷”到“海淘”,30年的越境沉浮。

in #chinese5 years ago

一,
1991年12月25日,“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戈尔巴乔夫没有像他的前任一样在国际政治版图上洋洋墨戏,而是大手一挥,辞去了苏联总统的职务。
顶着体制矛盾的伤疤和愤懑的历史积怨以及国内熵增动荡的局面,前苏联轰然鲸落,整个东欧的游民如海底的浮游生物一般簇集进前苏联境内,通过松散的口岸和边境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西欧。
和东南欧一衣带水的中国东北,则是另外一个景象,20出头的年轻人坐车他们心中的“黄金列车”-K3中俄国际专线进入俄罗斯,在那个人均工资100来元人民币且中俄贸易刚刚回暖的年代,通过家族集资(向亲朋借钱)和财产抵质押(变卖值钱家当)攒足盘缠的年轻人运用“信息不对称”的经济学原理以及“物物交易”的市场手段把中俄两国的陆地贸易线盘活,部分人落户俄罗斯,成为早期的俄罗斯华商,为中俄关系牵线搭桥;另一部分则在“火柴换奔驰”(苏联解体时候,几乎全境没有轻工业,而中国的重工业落后俄罗斯至少30年)的倒卖交易中赚取第一桶金,为日后的发展奠基;另外的一大部分人则随着历史卷轶翻页而寂寂无闻,他们来自不同的省份,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倒卖的商品也不尽相同,但他们享有着同样的称谓—国际倒爷。
老闫是土生土长的齐齐哈尔人。操着一口东北大渣子口音的老闫在几个“狐朋狗友”怂恿下,带着身上的700块钱,在集宁南站踏上了这辆黄金专列。
“好家伙,那场面比春运还大阵仗。”30年后回味首次挤K3的老闫,眼睛里闪耀着的却是未经岁月洗礼的目光。“当时就是扒窗户进,一般先扒进去一个,然后在车厢里面‘接应’,许多人‘咔咔’的往车厢里面拱,行李都不要了。”
“我当时儿胖,有体型优势,又年轻,我第一个拱进窗户,然后把其他几个哥们儿拉进来,带的很多东西就放在月台,来不及拿。那没办法啊,护照和钱没落就行。”
7天后,老闫双脚着地。
一周没有洗漱的老闫下车第一件事就是亲吻莫斯科的雪地。这些年去过飞过40多个国家的老闫唯一一次亲吻土地是在“全球最美的十大火车站之一”的莫斯科站。
“那是美金,英镑,卢布的味道。”老闫点了支Lanceros高希巴雪茄,缓缓说道。“当时倒俄罗斯貂皮大衣的人忒多,走一趟弄20件就可以赚2万,如果卖到北京儿,可能还不止。我们几个朋友合计着太多人倒貂皮了,伏特加那玩意大瓶小瓶的,又重又不好带。就寻思着带了50条点烟回去。”通过银行以及货币兑换网点兑换到卢布的老闫和朋友来到莫斯科的东郊市场。700元对他来说几乎是全部家当,但对于已经以倒买倒卖维生的职业“倒爷”来说,这点钱只是个零头。
“当时哪懂啊,第一次来,也是瞎玩,寻思着把路费挣回来就不亏了。”
“当时的朋友都是什么风衣、羽绒服、军用罐头、看见什么买什么,也没想好不好带。”
500条Sobranie Black 香烟(国内叫黑寿)让回到哈尔滨的老闫赚了8000元。
“做梦一样,当时就觉得来回这半个月吃的苦在真金白银面前跟玩儿一样,用现在的话来说,‘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后面K3上就开始乱了,劫财的、劫色的、火并的、有些人发现抢比倒来钱快多了。”
“黄金专列”变成“雪国列车”并没有让抱着暴富梦的倒爷止步,许多人倒圈,又有更多的人挤破头想进入这个圈子。
“当时吧,我也没打算退出,只是发生了‘意外’。”
老闫口中的‘意外’并非指血光之灾而是在莫斯科的柳布利诺大市场碰到了一个他疯狂爱上的女人。
“那时候血气方刚吗,又在异国他乡的,看到Madelina的时候没有过脑子,疯狂就爱上了,她在莫大学芭蕾舞,好家伙,那气质,那身材。”
“不会说意大利语,就凭着手指瞎比划呗。洋妞喜欢我这种身板厚实的,后面不就被我得手了。”
“她说半年后就回国了,如果爱她,就去意大利找她。”
老闫揣着兜里的4万美金沿着公路一直打着顺风车到西西里岛。追到了Madelina的家里。
后面的日子相对平淡很多,结婚生子,黑在意大利四年后拿到身份。
“两年前跟她离了,分了他一半庄园的财产,因为我又碰到了一个我疯狂爱上的女人。”
“不不不,我追到佛罗伦萨之前并不知道她还有栋庄园,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看到庄园我也蒙圈了。”
“后面我开了个酒庄,Ellsa(老闫现在的老伴)现在搁那帮忙呢。”
老闫猛抽了一口高希巴,缓缓吐出烟圈。

二,
得益于多年前的倒圈习惯,现在到哪出差或者旅游的老闫都至少带着四个行李包出门,包里塞满了衣服、笔记本电脑、更多的则是从当地跳蚤市场或者免税店淘的货品。
“这款La Mer的洗面奶,亚特兰大机场转机的时候卖的,香气我很喜欢,国内好像没这款。”
“你说Hermes的腰带和广州档口那些40,50的有啥区别啊,不就扣带那里多个大‘H’吗。”
“这个东西厉害了,中国人管他叫果冻,其实成分就是西地那非,泰国“伟哥”,中国人来泰国玩老喜欢买它了。”
老闫喜欢不厌其烦的说着他在全世界各地淘的宝贝。
老闫现在定居上海,靠着意大利人的身份开着一家外贸公司,代理化妆品。
“我小侄女2003年在伦敦那旮旯留学,她同学叫她带东西,说什么限量款的、联名款的、明星爆款国内脱销的。对,都真货,哪像现在,头一遭给你带真货,后面全是高仿,你说鞋子衣服的就算了,面膜和电器这种卖仿货,那不是坑人吗。”
留学生庞大的基数让“海淘”“代购”等词随着跨境电商一起进入了越来越多中国老百姓的词典里。
“那也不容易做,十年前那个日本猿人(Ape)风靡广东,香港人都是扎帐篷提前排队购买,再到后来的苏璞瑞姆(Supreme),这两年的椰子(Adidas Yeezy),都是留学生一夜一夜守出来的。”
“那可不嘛,转手翻倍都是赚少的,记得哪一年的,A勾(Nike Air Jordan)的元年复刻还是啥玩意,转手四倍,我侄女微信群里最多的就是国内买家群。不怕你杀猪,就怕你没货。”
“她学得毛的商科,她在LSE(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国际关系,学费算便宜了。端盘子累呗,她通宵排队的时候好家伙都是带着作业去写的。”
“伦敦那旮旯物价太高了,哪像齐齐哈尔啊。”
三,
老闫的侄女留学归来后在和几个伦敦认识的老乡合伙开了个留学生代购论坛,通过原始积累的客户和发展海外庞大的学留下买手,通过“病毒营销”慢慢积攒了人气,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我就投了小一百万,跟他们玩玩,顺便支持下侄女的创业。”
“香港莎莎这两年也不行了,货源少,那些‘水客’们还是喜欢去韩国代购。”
“Iphone 6出的时候,福田罗湖口岸每天查几千部走私机,就这样,水客还是源源不断的带着成吨的Iphone来大陆,跟本拉登似的(水客把手机绑在全身,是不是很像自杀式爆炸的人头炸弹绑着炸药冲进人堆?)。”

四,
随着“马爸爸”,“丁爸爸”大力开始整合海外代购,越来越多的小型代购公司或者社区开始市场份额急剧收缩。成熟的电商模式,知名品牌的效益以及规模化的运营理念让大的电商平台疯狂吞噬虾兵蟹将。
“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吃螃蟹’不一定赚到钱,但是‘最后吃螃蟹’那是一定赚不到钱。”
“风口过了,我们都在裸泳。”
“聊那么多,不渴啊,快,给我去买瓶泰国红牛。”老闫又掏出一根高希巴,故事在随着烟圈慢慢消散。
五,
虽然“经济全球化”的概念在1985年才被T·莱维正式提出,但早在600年前,闽广一带的华人通过商船,以南洋作为跳板,慢慢走入国际视线,他们打工、避难,更多的是经商,而经商的形式则是以物换物,这是经济全球化的雏形。
看天吃饭,看浪前进,还要躲海盗,躲尔虞我诈,躲自相残杀。作为我们的祖辈,他们奉行着“刀口舔血”、“富贵险中求”的理念,靠着一代代人的坚持,在南洋,在阿拉伯半岛甚至在南欧三大岛站稳脚跟,繁衍生息。
600年后的今天,从“倒爷”到“水客”再到“海淘”,他们的晚生后辈靠着还是一腔热血把世界经济通过商品这一古老的劳动产物联系在一起。
六,
老闫这次去老挝,是想倒腾点鹿茸,灵芝,大红菌,黄精等野生药材进口到国内。
“那家伙,老便宜了,我都恨不得天天鹿茸泡酒。屁的壮阳,我在这也没少吃虎骨啊,真虎骨,当饭吃,还不就那样。谁用谁知道。”

六。
“晚上陪我去酒吧喝两杯啊,找两个越南小妹开心一下。等等,这段别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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