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

給自己的文章冠上這樣的標題，很不要臉，我知道 XD。

---

差一點就忘了生活中還可以有這樣一種得來不是太困難的幸福時刻。幸好偶爾還是會想起。

從小我就是一個體育課上的失能者。然後從某個時候開始，好像就突然間變成一個「很會跑」的人。翻開手機的照片庫，找到這兩張，都是早上沿著河堤跑步時拍的照片。一張是在2014年7月，另一張是2015年1月。

2014年的一整個夏天，一直到隔年的春天，是我跑得最勤的時候，幾乎每天早上（夏天五點出門，冬天七點出門）沿著新店溪，從中和的住處跑到新店的碧潭來回10公里，除非下雨從不間斷。那時候像著了魔，似乎世界上除了跑步以外沒有其他事情能讓我快樂起來。

如果以這照片的日期推算，開始嘗試跑步大概是2013年的事。那是我一個人在台灣過得最不順的一年，結果演變成嚴重的睡眠障礙，身體也開始出現警訊；看著自己站在懸崖邊，心裡有一種如果再不做些什麼可能就從此回不來了的感覺。不知道是宇宙哪個角落傳來的召喚，我在某一天開始閱讀村上春樹的《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

我當然不是為了跑步而讀的，只是向來喜歡村上的文字。但是讀著讀著腦袋裡冒現了這麼一句話：「不如也來跑跑看吧。」說是跑出生命的出口實在有點太矯情，但現在回頭一看，確實有種「幸好那時候有跑起來」的深刻體認。

我是從家裡附近的國小操場開始的。操場跑道不大，一圈八百米。我記得那個晚上，操場有不少跑者，所有人循著同一個方向，以不同的速度前進；除了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響，以及踏踏實實的腳步聲，現場沒有半點其他聲音。說是走入某種宗教儀式的現場，好像也不為過。

村上說他平均一天跑十公里，我心想那麼我就來跑跑看五公里，總可以吧。

然後我開始跑。第一圈跑完我就沒再繼續了。喘。累。有點挫折感。

第二天當然是全身酸痛。但是，奇妙的是，再隔一天我又去了。說不上是什麼吸引力，現在回想也想不起來。總之就是去跑了。然後慢慢地，我跑了2公里，不久後增加到3公里。跑累了並沒有強迫自己撐下去，但就是不知不覺地，越跑越遠，然後我變成了一個可以跑20公里的人。我忘了這用了多長的時間來達成，因為當時心裡想的也並不是要達成什麼目標之類的，所以並沒有做記錄。

最明顯的是體重下降、睡眠改善。

但其實最棒的是跑步時的微妙感受。當初推動著我繼續跑下去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身體其實在我的意識之外正想要尋求這種感受。

跟身邊的人聊起跑步，最常遇到的問題是：「那不無聊嗎？」怎麼說呢？我在跑步時是連音樂也不聽的。完全投入於當下的感受，是非常愉悅的一件事。生活中真的很少有這樣的時刻，能夠讓思緒和身體處在如此同步且和諧的狀態。

跑步的時刻，整個人似乎被一個什麼樣的保護罩給覆蓋著，很安全，很溫暖，好像怎麼樣的傷口都可以在裡頭以自己的步調慢慢癒合似的。說起來好像很虛無飄渺，但這確是我所能想到最接近的形容方式。

後來，我把跑步時間改成早上。「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我跑在路上。」這畫面充滿力量。我實在不想寫成心靈雞湯，我最討厭心靈雞湯了。但是現在回頭看來，那段時間確實過得比較不一樣，至少對於很多事情比較不那麼退縮。而我也就在那一年做了一個讓我的人生一時翻天覆地的決定——走出深櫃，面對真實的自己。

但跑步的愉悅因為一個小事件驟然中止。某一天我在街上正要走下階梯時，迎來了身為低頭族的慘痛報應——那一跤讓我三個月無法正常走路。而在那不久，我心裡還盤算著要準備去跑馬拉松。

復原後，工作方面也有了變化，跑步又再被我擱置一邊了。再後來，為了要更有效控制體重，我開始做重訓，跑步成了偶爾在健身房的跑步機上進行的運動。但那感覺完全不一樣。

於是，就差點忘了還有跑步這回事了。

---

這幾天案子碰到一些障礙暫時解不開，悶悶的。今天一場大雨之後，空氣好乾淨，突然想到——不然來去跑步吧。

然後就穿了鞋子出門去了。從大橋上走下河堤，來到曾經熟悉的路線。同一條路，同一個距離，只是這次從天亮跑到天黑。

幸好，跑步時刻的幸福感一直都在。它沒變，

只要跑起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