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根源

香港有线财经资讯台有一档节目叫《神州穿梭》（China Beat），探讨与中国两岸三地有关的大小事件，题材范围覆盖政治、社会、民生，并由有线新闻中国组记者作深入的专题报道，其在 2007 年出过文革纪念特辑《浩劫根源》，获得纽约国际电视电影节人情故事组优异奖。

我看过其中一集，主要讲的是文革期间发生在广西武宣县的红卫兵吃人事件。

在文革期间，由于政治态度不一样，很多人被定成反革命、反动派，人们选择用暴力对付政敌，不单表示了对毛泽东的忠诚，甚至还可以避过被人批斗的恶运。《文革受难者》作者王友琴在采访中说：「一方面人性的恶被挑动起来了，一方面人怯懦的弱点导致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行为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不。」当时的人们彻底进入疯狂、不分黑白、为表立场与亲人反目成仇的状态，最终发生了「把人打死还不算一定要把他吃掉的超出人类常识的恐怖事情」（郑义语）。

当过红卫兵的郑义，在文革先后做过记者和自由作家，他在八十到九十年代前后十年的时间到广西进行调查，追访当事人和受害者。他采访到当时的上林县党支部书记率领一批干部将 150 名被划为反革命分子的村民活活打死，部分人被活宰来吃，吃的方式有煮着吃和烤着吃。当他随意地问了一句「煮着吃好吃还是烤着吃好吃」时，书记想了想说，烤着吃好吃，煮的太腥。最严重的是在武宣县，那里一些上年纪的人都说，当时吃阶级敌人的内脏不算什么新闻。一个村民说道「在街上用乱棍打死人很普遍，中学里老师、校长被吃肝、剖肚。」

武宣县中学当时是一个教学质量很高的学校，学生把老师打死以后，让那些有问题的老师（所谓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在河边上把尸体剖开，取出肝来，拿回学校，学生将其在学校的食堂里集体煮着吃，或者在校园里找两块砖，上面加一片瓦，将肝脏切成一条条的手指状放在上面烤着吃，校园里到处是烟火缭绕，难以想象其恐怖之状。给校长收尸的老师后来在回忆的证词里写道，「他的整个尸体，我们用一个簸箕就收起来了」全部肉都已经割光了，只剩下骨头。

据官方记载，全省有十万人被人批斗打死，单在武宣一个县就有一百三十多人被活宰，内脏和肉被人拿走当食粮，大部分事件都详细记载在党的内部文件里。发生这些惨剧，不是因为饥荒，而是政治运动中制造出来的仇恨心态。

以上描述足以震撼心灵，我们很难相信如此荒唐至极的灾难会发生在已经如此文明的现代社会。我曾经一度想搜寻关于文革历史中的真相和诸多细节，可是，对于历史事件，除了历史研究者以外，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更重要的是反思而不是过于计较那些所谓的真相，对灾难产生的原因有一个独立清醒的认识更重要，而不是浑浑噩噩于官方舆论或民间舆论，裹挟于历史的涌流中做一粒粒充填历史的沉沙。

1999 年，包谷在文章《中国人民有没有能力阻挡下一次文革？》中发问道「我们知道文革浩劫的症结在什么地方了吗？我们有能力阻挡下一次文革了吗？」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从文中可以看出他的态度是否定的，他将 1999 年的 flg 事件看做是又一次文革的爆发，是受一方舆论导向的集体对 flg 学员的不公正对待。他将灾难归因于法治制度的缺乏，他在文中写道「极端集中垄断的覆盖一切的一手遮天的没有制约的政治权力，是非常危险地。这样高度集中的权力在空间上集中到几间房子里，集中在几个甚至一个人的手里。它的唯一好处是决策的效率非常高，很困难的抉择也可以在短时间甚至一霎那作出。但是这种决策效率的收益和它的危险性不可同日而语，为此付出的代价无法计量。」他又写道「当这样的权力一旦打算发动文革这样的运动，就没有人有能力阻挡，不管它所发动的运动是『合情合理深得民心』的，还是荒谬透顶遗患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