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

sophiachan (61)in #cn • 7 years ago

至今还是不知道，桂兰的名字到底是“桂兰”，还是“贵兰”，或者是其他的字。也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她的人在很多年前已经消失了，那么她的名字也应该逃不过宿命。

自从有记忆起，就知道桂兰。二十有几，短短的男人头，穿着花衬衫，细小的单眼皮里镶嵌着两颗黑褐色的眼珠，眼神专注地，没有焦点地随着脚步目视前方。

她的家就在球场的对面，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人家，有三层楼。常常能看到她因为不能出来而在她家三楼的后阳台站着，望着外面，时而喊一些话，不知道她家三楼的那个阳台，是不是就是她房间的阳台。

桂兰时常出来走走，一个人穿街过巷，悠悠闲闲地走着。桂兰从不伤害任何人，她甚至是友善的。有时候，坐在球场或者戏台的边缘，时而自己说话，时而自己笑，时而玩弄在地上捡来的小东西，安静而愉悦。

有时在外面玩的时候，桂兰会看到她路过的母亲，她会停下来幸福地叫“阿母”。她母亲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头发已经发白，身体还算硬朗，走起路来，还是很快。母亲有时会叫她回家，但桂兰不太愿意，也就还是在路边玩。母亲也就只能摸摸桂兰的头，扫掉她额前的汗珠，低声嘱咐桂兰几句。桂兰的母亲有时候会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回家吃饭啦，洗澡啦，天黑了，我们回家吧”，之类的话。然后，桂兰也就乖乖地跟着母亲回家。在炎热的中午，清凉的早晨或者午后，总能看到桂兰单一而简单的身影走过或停下。

也有很多时候，一些小男孩就会打破桂兰的平静。邻居的男孩，大概几岁到十几岁，都喜欢单独地，成群结队地欺负桂兰。有时候唱着自编的儿歌奚落她是“傻鬼”，有时候抓起石头向她扔去。桂兰十分生气，常常大声喊叫，顽童更加兴奋，石头也扔得更加起劲。

有一次，桂兰在球场边坐着的时候，好几个男孩经过，一边唱着“傻鬼”歌，一边向她扔石头。时而，还一个个轮流过去踢桂兰一脚，或者打她一拳。桂兰也被激怒了，一直在喊叫却说不出词句，只是怒喊的声音。但男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向她扔石头，桂兰想要追他们还击，但是男孩像猴子一样，四处活蹦乱跳，跑得十分快。桂兰一个人敌不过好几个野猴，她气不过，一直用尽力气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刮着自己的脸，一拳头一拳头往死里地砸自己的胸口，那声音，隔壁街都能听得见。

那群野猴子常常欺负桂兰，一直持续了好多年，一直到桂兰离开。

搬家以后，再也没见过桂兰，就算偶尔回去，也没有见过她。望着她过去常常站出来的阳台，一片安静和空洞，只剩下瓷片的阳台，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苍凉而单调，像一个有着许多故事的老人，默默坐在树底下一样。

后来，听说桂兰是离开了，因为她的母亲年纪太大，知道自己不行了，再也不能照顾桂兰，也就让桂兰跟着自己离开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