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詩 — 島嶼月夜 Poem - An Island Night

在那個遙遠年代的盛夏，我們曾經如此年輕
在那個異國島嶼的沙灘，現在依然無比遙遠

當年一群人青春洋溢的歐洲長征冒險至今感覺彷如昨日
唯獨那個地中海邊的夜晚的妳我似乎仍停留在那個時空

那天就像之前每一天一樣精彩興奮歡樂與疲累
我們留宿於藍色海洋旁白色沙灘邊的一間小旅店
他們止不住遊玩的雀躍決定到月光下以鬼故事獻祭海神
在好幾輪的恐懼後妳示意我一起去踏浪說話

我還記得月光很美，海浪輕柔撲腳，似乎一切浪漫的元素都已齊備 ...
除了，我的渾然未覺，心裡想著，妳不知道是想跟我說，誰跟誰的八卦？

而妳卻補上了除了我以外的最後一個浪漫元素，向我表白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狂喜，沒有悸動，沒有浪漫，沒有竊喜
心裡第一個念頭是，為什麼我們要離開那個海神獻典的歡樂現場？
而我，又要怎麼避免失去妳，這麼一個難得的朋友？

如果我是觀眾，一定對於這個傻男孩感到扼腕，為什麼偏偏不成就一個美好的浪漫夜晚？
女孩坦率，聰明而可愛，倆人既有友誼又興趣相投，一切一切都指向，yes I do

那也是我人生的重要一幕
我自此學會，愛情不是理性的，沒有一定誰跟誰就一定能在一起這種必然
我很喜歡妳，喜歡鬧妳，跟妳說話
妳總以一種我可以理解而你也理解我的理解的懶得理你的姿態對我，這是我們的相處模式
但我卻從未意識到，交往是我們之間友誼的一個可能性

回到那遙遠的異國夜晚
我笨拙地窮盡我能想到的所有話語告訴你我目前不適合開展一段新的情感
你的靜默與自嘲讓我幾乎想哭
我們草草結束了這一段踏浪回到旅店裡各自療傷
那一夜 我輾轉難眠

那時已經是我們學校生活的末期
旅行結束後不久大家順理成章地離開校園
然後順勢失去聯絡

再久一點關於人生各式固定戲碼套入那些曾經年輕的我們
留學 工作 結婚 生子 發財 生病 親人離開 不就這些
但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知道如果我們沒有處理它
我們終將始終帶著這個遙遠的事件老去

後來臉書粗暴地介入很多人未及設防的人際關係網
我們未曾過多表示地就不得不成為臉書相連的好友
於是想像中我們都可以透過虛擬世界中的文字與圖像默默關心了多年前的老友

又是一個夜晚
在與兒子奮戰多時終於讓他滿意地倒下之後
我收到妳臉書的訊息 自我們成為臉友以來的第一次
沒有意外是個頗長的訊息

妳說正在整理舊信件發現好幾封當年未寄出的 給我的詩
於是想或許該是時候透過網路問候我是否安好
這次我已不再是那地中海沙灘上的呆頭少年
但對於我倆友情的感受卻一如當年再加一絲懷舊
或許這將是我這輩子最高興收過的臉書訊息

我好整以瑕地用兒子當了藉口說我改天再好好回
於是我們舉重若輕地結束這十多年來的第一次接觸

後來回些什麼其實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應該都能夠放下了
放下那遙遠的年代裡那遙遠的島嶼夜晚
釋放那兩顆年輕敏感的心靈
把我們各自那隱晦缺角的部分悄悄填起

明天起我們都將會是

更圓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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